焦飞只是不耐烦跟人拉扯,金银珠宝在他眼里就跟瓦砾一般,些许住宿费用,反倒要落人一个情面,对他来说太无谓了。焦飞随手一招,把客栈中的一本账簿摄在手中,随手一拂,就扔给了四海客栈的主人。
四海客栈的主人也是暗暗称奇,接过来偷偷一看,在诸如几文买的酒,谁人赊的账这些文字中,又多出了一行行文句古雅的口诀,他也是个习武的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一篇最上乘的武学秘籍。心中大喜过望,对焦飞更是殷勤。焦飞把水府中得来的武经,还有兵刃,连着五阴袋一起给了张燕,但是那些水府中的武经,他早就都翻过了,这会儿随手翻了一份,给这家客栈的主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些人间的武经,在修道之士眼里,就如饱学之士眼中的蒙文,便是人间武者人手一份,又能怎样?但是在四海客栈主人的眼中,一份武经的重量不啻泰山,他原本武艺也不凡,虽然比不上大公子那般境界,可也是到了淬炼周身窍穴的地步,比那位被鹫老一记鹫神爪就卸脱了双膀的张叔还要厉害几分。这部水府武经到了他的手里,只看过一眼就知道珍贵。
这位四海客栈的主人,眼见焦飞就要走了,这位客栈主人过意不去,也不知焦飞喝不喝酒,便把客栈中珍藏的数十坛老酒抬了出来。焦飞也懒得推拒,把手一挥,都收入了乌云兜中,倒是让这位四海客栈主人好生惊讶。
焦飞出来的消息,早就有人报与了万剑山庄的大公子知道,那位南山和尚几次去焦飞的住处,都给鹫老推了回来,听闻这个消息也是精神一振。两人匆忙联袂赶来,见到焦飞正督促独眼水蛇兵老王和鹫老套马车,大公子笑道:“长途跋涉,听闻先生还有女眷,这样的马车如何能成?小生不才愿意赠送两辆马车于先生,还望先生挖万勿推却。”
大公子话音未落,已经看到了焦飞容貌的南山和尚就惊叫道:“可是焦飞师兄?你怎么也背叛了师门也?”
焦飞看着了这两人,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没想到楚南你这厮真个出家做了秃子,看你一身佛器昂然,难不成已经拜师那位长老门下?”大公子见焦飞认得南山和尚,心中大喜,便知趣的不言,只是含笑在一旁侍立。南山和尚有些羞愧的说道:“我离开了天河剑派,千辛万苦才回到大唐,只是遍寻许久也不曾得见一位高僧。不得不在大悲寺落单,想要把四大圣僧之一,金蝉子留下的《大悲王菩萨经》参悟。后来得了一位游方的长老指点,才开了眼耳两识,哪里曾得什么传授。”
焦飞哈哈一笑道:“人都说,有志者事竟成!你一心求佛,终有开悟之日。”焦飞自是知道,那日蒙蔽了楚南的并不是什么佛门高僧,却是血河中的妖魔。只是这位南山和尚已经转道修佛,在没有修成佛法之前,跟他已经算是仙凡有别,焦飞也懒得那多废话了。
南山和尚不知焦飞是这般心思,还道这位师兄是在勉励他,心中大悦道:“南山如今心智坚毅,绝不会动摇,还要多谢师兄当日的一力支持,我才得安然脱离了天河剑派。”
焦飞肚内暗笑一声,也不说破,敷衍了两句,正要回转去接父母过来。那位大公子在旁微笑,一直都不曾言语,他知道南山既然和焦飞搭上了话,就一定会帮自己分说。南山和尚果然如他所想,最后不得不开口说道:“南山一心求佛,不过这位万剑山庄的谢神风公子却是好慕道门。还望师兄能指点一二。”
焦飞一笑道:“我又不能收徒,你难道不知么?天河剑派的法诀,没有经过种种考验,谁敢传授?这件事儿你问错人了。”
焦飞一口推拒,大公子谢神风也不着恼,温声说道:“谢神风不敢请先生收录,也不敢觊觎天河剑派的心法。谢神风曾遨游海外,无意中得了一位前辈仙人的道统,只是在下资质驽钝,把玩许久也不得其门而入。只望焦飞先生能为我解惑,此种大恩,谢神风无日或忘。”
其实这也怪焦飞年纪太轻,比谢神风犹自年轻了十余岁。这位万剑山庄的大公子,怎么也拉不下面子来,向焦飞求问道法。何况他心中也想:“我已经得有海外散仙的道统,只怕未必就比不过天河剑派的法术!何况去天河剑派有许多规矩,哪有我在俗世间这般自在?只要问过了这部道诀的奥妙,无需人指点,我一样能成就仙业,炼就无双法力。”
焦飞笑了一笑,他如何看不出来谢神风的心思?暗道一声:“这也是个不求长生,只为了修成法术,快意恩仇的。”他也不曾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毕竟谢神风身份在武林中如何显赫,对焦飞来说也不过是和街边的乞儿一般,都是个不能修道的俗人。他倒也干脆,喝了一声道:“那就把那道诀拿来我看?”
大公子谢神风含笑递过一个卷轴,显然是重新装裱过了,样式还全新。焦飞接过来看了一眼,笑了一笑,也不言语,随手一按,就递还了回去。谢神风接过来一看,见卷轴上已经多出了十倍的文字,把每一字句都解释的详尽无比,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这才晓得焦飞法力不俗。
焦飞只是看过一眼,就知道这位万剑山庄大公子得来的旁门法诀,比当初他从白须鬼手中夺来的针诀不相上下,这般道诀焦飞倒也能指点人,只不过他知道这位谢神风大公子不合修道,因此改动了几处。反正这部道诀也只到了凝煞炼罡为止,焦飞忖他连感应天地那一关也难过,还特别把其中一路剑术阐述的特别详尽。照此练去也能驭剑百步,纵横人间是难得有敌手了。
谢神风不知焦飞在糊弄他,不管此人心性如何,豪爽大方四个字确是淋漓尽致,当下就把自家车队中最好的两辆马车送出来,焦飞自然也不会推却。万剑山庄的马车比他随意弄来的大了数倍,宽敞明亮,陈设也豪奢,就宛如一间别业一般。拉车的十六匹马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健马。当初焦飞捉了的那些也自称是万剑山庄的侠少,可就比大公子逊色了无数倍,他们骑乘出来的马匹,还不如大公子拉车用的。
得了焦飞点头,独眼水蛇兵老王和鹫老把自家的两辆车弃了,倒是那四匹马老王舍不得,偷偷拴在新得的马车后面,作为今后几日的口粮。苏环和林小莲搀扶了焦母和林寡妇出来,见忽然换了这么宽敞华丽的两辆马车也都暗自吃惊。两家人分别上车坐了,焦飞也跟谢神风,南山和尚别过,马车琳琳,便自上路去了。
焦飞走后,谢神风惦记手中的道诀,便即回了自家住的上房,悉心揣摩起来。焦飞真是摸透了他的性子,这位万剑山庄大公子每每读诵焦飞的注释,都会觉得这套法诀简直是为他独身订造的一般,尤其是那一路剑法,仙气盈荡,每一招,每一式,每一种变化都精妙绝伦,尤其是当修炼到先天境界之后,能够感应天地之机,驭剑百步,斩敌首级,更是显得潇洒万分,比他以前所学的一切武学都要显得高妙。
谢神风在房中揣摩了半日,这才确信焦飞并没有从中搞鬼,心中暗道:“看来这个叫焦飞的确是大派出来的弟子,竟然连这般奥妙的法诀也顷刻间注释明白。枉我还担心他贪图我的道法,特意留了一手,没有把这部道诀的下半册展示给此人看。若无此人注释,我哪里看得懂下部的道诀?还是追上去请他注释明白。”
思忖到这里,大公子谢神风身法猛然一长,穿窗而出,把轻功身法展开到了极限,整个人化成了一道淡淡的身影,眨眼就在数里之外。也是也学武的天份骇人,竟然在短短数百步内,身法连变,用上了刚才焦飞注释的那套剑法中的一套步法,速度竟然在瞬息之间激增三成。
一起一落,点尘不惊,就算是踏在枯叶上,劲道柔和也能丝毫不损,这一切都让谢大公子越发信服焦飞之能。他自忖身法惊人,就算是焦飞早走半日,这里却只有一条官道,并无岔路,也不过顿饭时间就能追上,但是谢神风倾尽全力赶了一日,也不见焦飞一行人,这才大为后悔,那日不该留了一手。
但是他也纳闷,为何焦飞还带有家眷,居然会走的这般快疾。他哪里知道,焦飞肯帮他注释那套旁门道诀,一来真是不难,举手可为,二来也是卖南山和尚一个面子,毕竟昔日曾为同门,怕他再追上来罗唣,早就用乌云兜裹了两辆马车,先飞出数百里才落下,现在早就不在这条管道上了。
谢神风此刻后悔已经是来不及,又倾尽全力赶路半日,还是不曾见到焦飞一家人,这才真个死了心,明白自己错过了这次的机缘。似谢神风这般人物,不见得是没机会遇上学道的机缘,只是就算天大的机缘放在他面前,这位自负聪明绝顶的大公子也要瞻前顾后,事事自作聪明,白白把机缘错过。
谢神风追不上焦飞一家人,怏怏而回,待得他回到了四海客栈,却见四处张灯结彩,拾掇一新,这才记起了自己还约请了武林四大仙子,不知这是哪一位预先来了。他提早了半个月来四海客栈,便是想要提前布置一番,讨得佳人开怀,自己也能炫耀,没想到遇上了焦飞,却是把原本的事儿忽略了。
他一振精神,心中暗忖道:“我既然能得遇仙缘,传承了海外散仙的道统,自然是有缘之人,这一次得了焦飞先生帮忙注释道诀更是大机缘。我没能追上焦飞先生,也不过机缘未到,焉知不是上天的考验?何况下半部道诀比上半部愈加深奥,焦飞先生能注释了上半部道诀,未必就能注释下半部。”想到这里,谢神风精神抖擞,大步走入了四海客栈。
早有他的六个贴身婢女迎了出来,在他面前盈盈拜倒,低声说道:“是顾颦儿仙子来了,正由南山大师陪伴着谈禅法哩!”谢神风徒然精神一振,暗道:“原来是四仙子中来历最神秘的顾颦儿,都说她是一个隐秘门派的传人,出来历练人情,正好南山大师来历也自不凡,可以探问她的底细。”
“南山大师出身最神秘的九大派之一的天河剑派,便是连焦飞先生这等人物,都要对他客客气气。顾颦儿的来历,怎么也神秘不过焦飞先生罢?”
焦飞自然不知自家居然错过一位熟人,何况他和顾颦儿也只是点头之交,现在顾颦儿藏了身份行走江湖,混迹在武林人士当中,两人见面也无多少话可说。换了谢神风送的马车,却比之前宽敞了许多,林寡妇嫌自己母女二人气闷,便找焦母过去说话,苏环也跟着过去了。现剩下焦父和儿子一辆马车,焦父也是个话不多的老实人,看着儿子瞑目打坐,自己也靠着车厢昏昏欲睡。
焦飞其实也并未练功,在心底盘算,该在何处落脚。按照如今的行程,再有半月也就到了川中,焦飞不曾来过这里,想要安排父母,也需要一番手脚。不过焦飞手底下没有这般伶俐的人,善能应对这些俗务,他只有去亲力亲为。焦飞偶然也想:“要是孟宽也和我一处,他比我更善人情往来,那是多好的事儿?只可惜我们各自门派不同,那竹山教虽然也是道门九大派之一,却行事都有些乖张,我们天河剑派和竹山教也无交好,只是不曾放对罢了。”
过得一会车厢下轻轻敲响,那是蛤十一和他约好的暗号,焦飞随手一按车板,整个人就像是在空气中滑翔一般,出了马车,焦飞左右看顾,四下无人,这才一声清喝,蛤十一破土而出。这个蛤蟆精抱着一杆翠绿的竹子,对焦飞拱手道:“主公!前方不远,便是鸡公山,那座山上有一窝强盗十分狠毒。我们打山下过,定然会惹动那伙强人,要不要先行把这伙强人打发了?”
焦飞摇头道:“我是修道的人,人家来惹我,那是没什么客气。人家不来惹我,我也不去招惹人家。遇到强盗就杀,那是替天行道的侠客了,还是悄悄的过去,待我施展法术,让那些强盗查知不觉便罢了。”蛤十一鞠躬而去,又钻入了地下。焦飞思忖一会,身法一晃,就追上了马车,随手撒了一个隐身法,把两辆马车都隐去了。
焦飞这隐身法随着法力日益高深,法术也更加玄妙,早就不限于隐去自身,连外物也能影藏的了。只是他纵然了得,也没法把两辆马车走过,在地上压出的车辙隐去,但是焦飞也想:“若是真有那强盗细心,看出来这些破绽,就是他们运道不好了。”两辆马车走快,过不多久,就见到前方一座高山,首尾高隆,一山双峰,就似一头向天报晓的雄鸡一般。在当地曾有个传说,有位少年和他妹妹,从小就父母双亡,兄妹俩相依为命。为了口食,没有办法,便在这里开了一片荒地。待得秋收的时候,就有一头雄鸡前来啄食。
兄妹俩一年的辛苦,就要被这头雄鸡糟蹋大半,后来兄妹两人怒了,费尽一年光阴,用粗麻编织了一张巨网,在秋天收割时,引诱的那头雄鸡再来,便将之网罗住了。那头雄鸡顿时口吐人言,说道:“我吃了你们的粮食,愿意吐出来相还。”结果那头雄鸡吐出的米粒,皆成金沙,兄妹两人从此过的富庶,便把那头雄鸡养在家中。
后来兄妹两人各自成家,一一老去,他们的后人就把二老埋在了鸡公山下。那头雄鸡不舍主人,便在兄妹两人坟前眷恋不去,七日后化为一座高山,便是这座鸡公山。
这个传说在当地流传甚广,这座鸡公山本来十分幽静,当地百姓日子也安闲。直到后来出了这一伙强盗,无恶不作,这才把一方乡里搅闹的不得安宁。
焦飞一家人经过鸡公山时,恰逢鸡公山的三寨主下山抢掠回来,听得路上有马嘶车响,却总不见人,心中狐疑,便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脱手飞掷过去。恰好鹫老赶车,见到这强人捣乱,探手一抓,就把那块石头抓在手中,反手一记,势道比之前强猛百倍,一声响亮就把那位三寨主打破了头颅,石头的余势不衰,连续击破了三名强盗的魁首,这才打入一株大树中。鹫老的力气何等厉害,这块石头整个都嵌入了那株大树树干,几乎都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