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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瑶钗》清·东涧老人

  却说紫依与玉珍见阳武去了,心中热扑扑的,就似无着落一般,又因一夜不曾睡觉,使雪儿重新收拾了铺,紫位与玉珍依旧脱衣而睡,雪儿也往西间床上而睡,这里不表。
  再说阳武过墙归家,书房里坐了。思想这雪儿丫鬟在后院睡觉一事,大有可疑,又见她乌云揉乱,脸上粉儿换了个乾净,自己起初戏她之时,不过亲个嘴儿,后来与她弄时,亦不曾揉她乌云,摸她那粉儿。阳武忽然想到:“莫不是远儿这个狗头见我这边快乐,他亦摸到那吉府,偶然遇上雪儿,行此淫乱,也是有的。”心里又想道:“这雪儿我已收於身边为妾,若是真个为远儿淫乱了,岂不污了我之名声么?这便怎生是好?”
  阳武在房中走来走去,思量半晌,又忽然想道:“我阳武何必这般贪心,若是远儿果与雪儿有事,何不将雪儿就配了远儿,叫他两个做一对夫妻,岂不是件好事么?况且紫依、玉珍,还有黄氏,俱是美丽佳艳,天姿出群,亦足令我一生快乐了,何必再多纳一小妾。”思想多时,心中才定了主意,方才倒在床上睡了,不题。
  却说远儿淫幸了雪儿,越墙回至家中,来到自己屋里,心中暗暗的欢喜,又寻思这丫鬟生得却也标致,那物儿也不大不小,刚刚容得自己那东西进去,觉得十分占了个巧儿,又想道:“我若娶了这个小丫鬟,也是我为人一场之快乐处。”又想道:“这丫鬟若嫁了我时,贪爱我这样,实诚疼爱,也是这丫鬟之福。”胡思乱想多时,只是睡不着,在床上辗转难眠,鸡叫之时,方才睡去,不题。
  十四这日,阳武又来至黄氏家中,也是合当有事,两个正在房里说说笑笑,忽然冰儿在房门口叫道:“奶奶,大房里媳妇来了。”
  黄氏闻声慌叫阳武躲过。那侄儿媳妇,带着二大群丫头径直进房里,看见阳武了,黄氏只得叫声:“侄儿过来,与我的侄媳妇作揖。”
  阳武晓得是假说侄儿,以便遮掩过去,遂深深作了个揖,抬头看那女子,略像见过一面的,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黄氏道:“侄儿在外房坐坐,我还有话要说哩!”
  那女子向黄氏福了回福道:“听得这里好灯,特到叔这里看看。若是叔婆高兴,同到二叔公白布巷里走走。”
  黄氏道:“我近日身子有些不爽,老是不耐烦,因此咱侄儿来问病,侄媳在此吃些饭儿,自到二叔公那里去罢!”遂叫冰儿快看茶来。
  你道那女子是谁?说来也巧,她就是刘家大房大儿子之娘子,范者才之女范碧莲。阳武只在灯下影得一影,认不真切。碧莲看得分明,况且同睡了一夜,时常摹拟了阳武模样,取些乐子,思思念念哪有认不真切的么?心里想道:“明明是王官人,叔婆却认做侄儿,谁知已受用他一夜过了,我在此碍眼,趁着轿子在外,不如别了,自到二叔公那里去罢!”就立起身来道:“三叔婆既不回去,媳妇趁轿子的便,自去了,不劳赐茶。”
  黄氏巴不得她去,就道:“不吃便饭,难道茶也不吃杯儿?”碧莲听言,只得吃了茶,告别出来,心里气忿忿不过,道:“赛潘安的玉郎,却被她占住了受用,如今我偏要叫破了她。”有诗为证:
  即食偕杷又呷醋,芳心婉转千万处;
  那般妙趣总独贪,妾之户儿合谁去?
  欲知范碧莲怎的弄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满城风雨鸳离鸯
  诗云:
  小妇怨怨泼醋言,公爹暗中施诡端。
  风流俊秀神童子,而今往后有磨难。
  且说碧莲等人走到外房,黄氏只得随送,阳武见那女子出来,也立起了身,不敢看她。碧莲立住了脚,向阳武福了福,道:“王大爷我去了。”
  黄氏听见王大爷三字,早红了脸,不敢作声,勉强送了侄媳妇上轿,三步做了二步移,急忙忙过房向阳武道:“为何咱侄媳妇,认得你是王大爷,这也奇怪。”
  阳武道:“我略有些面善,却不认得是谁,为何她认得我?”
  黄氏十分疑惑,又怕漏了风声,不好意思,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寻想不透。
  少顷,阳武忙道:“虽是侄媳妇,却是谁家之女?”
  黄氏道:“是天桥范家之女,名唤碧莲。”阳武道:“是了!是了!我在范家处馆,她在爷娘家认得我的了,怕或对他爹爹,哥哥说了,怎好意思?”
  黄氏道:“我为了你,怕不得许多羞,只是咱大伯,看中咱的家私,若漏了风声,做出事来怎办?要我嫁人,便嫁了你。只是你目前不便往来,岂不我想了么?”又想了一想,道:“咱小兄弟极爱姊的,待我慢慢把我心上之事与他商量,咱两个且自快活。”正是:
  只图天长地永,那管雨打风吹。
  且说阳武又与黄氏弄了一夜,十五清早才回家去,被母亲姜氏骂了一场,阳武不敢抬头,也就罢了。
  且说碧莲看完花灯,这晚回去,只想再见情郎,思思念念心中好不难过。碧莲丈夫把那小小物儿乱戳,指望弄她喜欢。哪知她心中已有个人儿,碧莲只歪着头,扭着身子,由他弄了一会儿,不到十几回合便泄了。碧莲末尝到快乐,却被他弄了个乱槽槽,阴部湿了少许,碧莲取块巾儿擦了,只不理他。丈夫只得长吁短叹睡了。
  那碧莲与丈夫不谐,却和婆婆处得拢。第二日。一五一十,将三房奶奶留阳武在房,见其进去,只说是她黄家侄儿,谁知那阳武在咱家坐馆,难道我不认得的话,尽情与婆婆说了,那婆婆又与她公公说了。那刘老大思量:“待我借此为由,要她嫁人,不怕家私不是我的。”想这刘老大原是没用之酒徒,自己家私且败了大半了,去与一班无赖,类似武勇之流,同谋合伙,诈人东西,骗人酒食,在那一带,已是出名的了。
  刘老大这日就寻了武勇一班人商量这事,武勇道:“去年我曾晓得你三奶奶勾引那王家小官人,我留心在意,也打听了十来遭,再不见一些影响,如今既有这话,咱们守着你家三奶奶前后门,等王秀才进去,拿住了他,亦有何难,只是你老人家面上,不好看相。”
  刘老大道:“什么相干,我那三兄弟乃我继母所生,原和我不投缘,管什么体面不体面!”
  一无赖刘三,为刘老大本门弟兄,在旁道:“拿好不好,王家小官人是东昌府大爷,临清州大爷,考了第一名,乃提学道心爱之门生。咱们拿了奸,府里州里,为王家小官人面上,反将咱们难为起来,那时该怎么样处!”
  武勇在旁一想,道:“三哥说得也是,不如把你家三奶奶整日整夜留王官人在家奸淫作乐,写了一张,不编那个出名,只写邻舍公具所闻之文,旧城,新城贴上几十来张,你只当揭了几张没头榜,去与他兄弟多多讲理,催其嫁人了,岂不全美。若是嫁了那王小官人,越发妙了。他前程干系,怕那先奸后娶的话,定会重重置财礼,送与大伯,那时,亦分些与咱兄弟们吃酒。”
  刘老大闻言,拍手称道:“妙!妙!妙!此计甚妙!明日寻个会做会写的,快写起来,大家夜里分头贴去,等到那三奶奶嫁了,分得好处,定然不会忘了两位兄弟。”武勇,刘三听了,心中欢言,散去了,正是: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鸟。
  且说那阳武混过了元宵灯节,虽然提学道升任去了,不来岁考,范者才仍要儿子用心攻书,十五日考期,就把阳武请去坐馆。范者才第一夜盛席款待,依旧请耿青山过来,大家吃酒。
  席间耿青山道:“今年岁考,只怕明年录科,还是一个宗师。古人说得好,一年之计在于春。你二人三六九须做二篇文字,每月十六日,在我那里,同学联会作文,我便好立笔批阅了。”
  范者才道:“若得耿老先生如此鼓舞教训,小儿后来寸进,怎敢忘师恩德,良友琢磨,决当重报。”
  言罢,大家痛饮一番,方才散了。二人从此三六九作文,早起晚歇,愈加勤谨。
  不觉过了数日,阳武正在书房里,批点欧阳修之文集,得贵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道:“街上矮墙有人贴着一张纸,来往人看了,有的说是为王大爷的,小的悄俏搞了来,送与王大爷看,不知上面是说些什么?”
  阳武接在手里一着,却是张没头榜,上面写道:
  丁字巷街北,刘三秀才亡去。有妻黄氏生得美貌,年纪
  又小,不肯嫁人,亦不守寡,自夜与王家小官人通奸,我等
  邻居,本当捉住禀官,但思王官人年幼,尚图进步,若一到
  官,前程不保。可怜他母亲姜氏苦守一场,我等不忍为此。
  今后王官人不上门,黄氏自改嫁,即付之不言了,若自恋恋
  不舍,必然同众捉奸,决不轻恕,先此告知。
  众邻公具阳武阅过了,直惊得面如土色,话也说不出来了。得贯道:“小的不识字,上面说些什么?”阳武道:“你家爷与大爷不知道么?”得贵道:“谁合他说。”阳武道:“你到旧城,新城都看看去,有一张,揭一张,都替我揭了来,每张赏你一个钱,莫与人见到。”得贵应了,自去。哪知刘老大只是要惊动黄氏,逼她嫁人,原贴得五六十张,新城贴得多些。阳武那好友李正见了,各处替他揭去,一张亦没有。黄氏门首倒有两三张,林玉揭进去把与黄氏看。
  黄氏大骂道:“这定是欺心大伯听了他媳妇子小歪刺骨话儿,做出这没头榜来逼我嫁人,要吞我这一份家私,我便拼得不要,嫁了王郎,也了找终身大事,只是王大爷晓得不晓得?又不知在家里,在馆里?林玉你替我拿了一张,两处去寻他,叫他快快来商议。”林玉应了一声,拿了一张,忙忙去了。
  只道新城贴了不少,谁知旧城亦有十多张,被赵蒙子家揭了一张,晓得女婿同阳武是同窗朋友,现在他家处馆,遂吩咐小厮:“你快拿与你姑爷看。”小厮竟送与范同轩看了。
  那范同轩与阳武,原是极要好的,看见这一张,吓了一跳,急忙走到阳武房里,询其缘故,阳武道:“方才得贵亦揭一张进来,小弟正使他各处去看了,范大哥是哪里见的?”
  范同轩道:“是妻父那里送来的,旧城里都有,想是贴得极多了,怎么好?”
  正说着,只见得贵回来道:“一个新城里,都走遍了,只揭得二张。”言之末己,听见李正来,慌忙请进,拱手见后一讲。阳武方知新城里贴的皆是李正兄揭了,又谁知旧城里亦有。
  三人正商量这事,外面又传说,道:“黄奶奶教一个半大不小之管家在外。”
  阳武想道:“那定是林玉了。”阳武怕当着朋友面,不好讲话,自己走出来看,果是林玉。林玉说了来由,又说:“奶奶请大爷快快去商议。”阳武道:“了不得,他们写的,说要拿奸哩。只好等几时再作计较!最近三五日我决不敢轻入虎穴,多多拜上你家奶奶。”阳武只道瞒过了范李二人,谁知二人此时正在阳武背后,都已听见了。二人道:“我两人和你异姓兄弟,不消瞒我,你说个明白,为兄好替你计较。”
  阳武见已隐瞒不得,遂道:“惭愧!惭槐!小弟蒙黄氏要嫁作偏房,一时昏惑了,做了这事,如今也只好罢了。不是小弟亏心无义,外面张扬了,怎好再去妄想!”
  李正道:“这边还有商量。”对林玉道:“回去和你家奶奶说,嫁了王大爷,就是咱们嫂子了。如今只该收拾了细软东西回娘家去,有爹娘和爹娘说明,无爹娘和弟兄说明,住一年半载,冷一冷就好明正嫁人,王大爷就好央媒娶回家了。”
  范同轩道:“有理,有理,李大爷金玉之言,你快回复奶奶去。”
  林玉去了,想那李正平时虽少言寡语,遇事时,却也决策果断。林玉走后,阳武拉了李正,再到园上,三人坐定了。李正道:“此事,范老伯知否?”范同轩道:“家父尚不知晓。” 李正道:“如今这情形,阳武还该匿影藏形些,过了三五日,就不怕他了,只须对令尊说家师将到了,在家读书到底有些不清净,不如去那东门寺院,小弟也带些盘费,趁读几日书,同做些文字,只怕同轩不要小弟来。”范同轩闻言,甚是佩服李正,忙道:“那会!那会!如此极妙!今晚小弟就对家父说了,择日便去。李兄何须带盘费都是小弟支值,只这寺院,小弟与那里和尚不相熟,李兄借得三间房便好。”
  李正道:“既然如此,小弟认了租屋,不带盘费津贴了,连小厮也不带一个,越觉清净,只是二兄先去,小弟且在城内打听打听,刘家可有人说话,为兄好代为周旋。”阳武听言,心中甚是感激,谢道:“二位兄长为小弟之事用心,其所谓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不知何以为报。”范同轩道:“且到寺中坐定,咱们三人结为兄弟,做个桃园三结义何如?”王李都道:“承兄不弃,极妙!极妙!”
  范同轩向父亲说下寺中读书活,又得李正肯去租房,早晚竭力用功,图个大进,范者才十分欢喜,取历日,择了二月初是日大吉,打发一个买办的大管家,一个粗做的上灶管家,小厮得贵随身服侍,热热闹闹,来到寺中看书。
  那老僧亲闻阳武才华,心中亦是喜欢,两下见了,嘱咐阳武用心读书,不必过多想那些身外之事。话虽如此,阳武又不免想念黄氏,有些孤凄不乐。要回家向母亲道知,又怕在家中走动,被人算计。只待这月将尽,才教得贯至家道:“提学道来了,大爷同你家大爷,搬到东门寺中看书,明早叫你老管家跟去认认路,好来通信。”
  黄氏知道阳武读书一事,亦道:“静室看书,极好的了,明早叫远儿来跟,相帮搬搬书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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