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出来,见了二官,笑了一笑,叫道:“上去睡罢。”便扶了奔山上楼。一会,下来道:“叔叔,你酒又不醉,为何不吃?”二官笑道:“待嫂嫂来同吃,方有兴趣。”巧娘道:“我没工夫,你自家快吃罢。”迳走进去。二官那色胆便大了,跑上前一把搂住道:“嫂嫂,我十分爱你,没奈何,救我一救。”巧娘亦欲如此,但恐使女张见,即叫道:“三女,快煎起茶来,我来取了。”二官见他一叫,慌将起来,流水放了。那老仆名叫张仁,也收了盘碗下来,到厨下,见了巧娘,道:“多谢巧娘。”巧娘道:“你老人家辛苦,多吃一杯方好。”张仁道:“醉了,楼上床帐完美,好去睡了。”巧娘道:“叔叔再吃一杯,用饭罢。”二官道:“多谢嫂嫂,都不用了。”迳自上楼,十分得意而睡。张仁也到店中去睡。巧娘收拾完了,方上楼去安寝。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八回奔山暗定美人局两夫妻中秋重偕
且说巧娘楼上安寝,心下想着张二,道:“此人年纪与我相同,做人有趣,慢慢的要尝他滋味哩。”到了五更,奔山醒了,巧娘也翻一个身,道:“你如今有了银子,着实留心置起货来,挣得大大的一个人家,待你为妻的快活几年。”奔山道:“就是不去挣,也有三百银子了。有甚么不快活?”巧娘道:“这是别人的,除了本,趁得一百两,你只得五十两,难道就是己物了?”奔山道:“我已计较定了,还要用着你。”巧娘道:“怎么还要用我?”奔山道:“只因你嗅他来的,怎肯放你?你如今要依我先与他调着,只不许到手,待等半年之后,那时先约了我知道,你可和他欲合未合之间,我去撞见,怒将起来,要杀要告。他自然无颜在此,疏疏儿退了,这三百两剀非己物?”巧娘道:“你看他两个中人都是秀才,怎么把他下这局面?他怎肯歇了,必然告起状来,难道好说出此样话来?劝你还是务本做生意,趁得银子长久。若这般骗局,恐天不容。你今年五十岁了,积得个儿子,接续宗枝,也是好的。”奔山道:“只我心上放不下,算来他看上你的,多少得他些,方气得他过。”巧娘道:“我倒有个计策,听不听由你。原是你叫我嗅他来的,他自然想吃天鹅肉。留他在此,多则三年,少则两载,其间事儿,也要与他个甜头儿,那时节寻些事故,不必嚷闹,待我好好劝他丢开,倒是善开交,又没官司,又不出这丑名,此为上计。”奔山道:“据你说起来,要与他到手了。”巧娘道:“痴货,肯不肯由我,你那里有这般长眼睛?十分不依我说,趁银子未动,打发他去罢。我日后抉不把名头出丑的。”奔山道:“且慢些,依你也罢。我如今要同他往杭州发货去哩。”
天明起来,即时下楼梳洗,同了二官,取着银子,一迳去买货物。过得几日,那果品物件都挑来了,即时摆在店中,十分茂盛起来。奔山只好在门首收着银子,二官只好到侧楼取着果品,那老儿只好包刮。一日到晚,那得半刻工夫。待到晚间,辛苦人吃了些酒,只好放倒头竟睡了。这日逐卖的银子,流水儿发买货物,不上一月,增了许多物件。那巧娘日日打扮得十分俊俏,每每看着二官。二官巴不得立住脚步,两人调调儿,心忙了,不由人做主矣。
一日,巧娘见二官忙忙进来取了果子,他故意立在果子楼下,拿一只红鞋儿做着,随道:“叔叔,你果忙耶?”二官看他手做鞋儿,道:“嫂嫂,你针忙也。”巧娘道:“你真是果忙,我来帮你。”二官道:“你果有真心,你来贴我。”巧娘笑道:“我说的是帮字。”二官道:“帮与贴一样。”巧娘道:“把这话且耐着些儿。”二官道:“为何?”巧娘道:“岂不闻千字文上有一句,道:果珍李奈。”二官道:“原来嫂嫂记得千字文,我如今未得工夫,待晚间把千字文颠倒错乱了,做出个笑话儿来,嫂嫂看看。”只听店中叫道:“快些出来。”二官连忙取了果子,迳往外边去了。
果然晚上二官把千字文一想,凑成一篇七言长律的诗儿,大概都是戏谑之辞。写完,从头看了一遍。次早见二娘,叫道:“嫂嫂,昨日千字文写完了,嫂嫂请看作笑儿。”巧娘接了,到果子楼下看罢,笑道:“这个油花,看了倒也其实好笑。”只见二官又来取果子,道:“嫂嫂看完了,还我罢。”巧娘道:“没得还你了,留与哥哥看,说你要盗嫂。”二官说:“这是游戏作耍而已,何必当真?”巧娘道:“既然如此,且罢,若下次再如此,二罪俱罚。”二官道:“自古罪无重科,若嫂嫂肯见怜,今日便把我得罪一遭儿,如何?”正说得热闹,外边又叫。应道:“来了。”又走了出去。
只因正是中元之节,故此店中实实忙的。二官着张仁回家,打点做羹饭,接祖宗。巧娘也在家忙了一日。到晚来,奔山与巧娘先吃了。奔山酒又醉了,正要上楼去睡。只听得扣门响,急忙去开门,见主仆二人来了,道:“等你吃酒,原何才来?我等你不得,曰偏陪了。如今留一桌请你。”二官道:“我在家忙了一会,身上汗出,洗了一个浴方来了。”奔山道:“我上楼正要洗浴,浴完就睡了,不及下来陪你,你自吃一杯儿,得罪了。”二官道:“请便。”只巧娘着三女拿汤上去,又叫张仁管家吃酒。张仁道:“我吃了酒来的。”已自睡去了。巧娘把中门拴上,道:“叔叔请吃。”二官道:“嫂嫂,,可同来坐坐。”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九回小佳人初次云雨定贼计一处合欢
且说二官道:“嫂嫂,可同来坐坐。”巧娘说:“我未洗浴哩。”迳到楼去。须臾下楼,往灶前取火煽茶。二官道:“哥哥睡否?”巧娘道:“已睡熟了,我着三女坐在地下伴他,恐他要茶吃,特下来煎哩。”二官想道:“今朝正好下手。”轻轻的走到厨下,只见巧娘弯着腰儿煽火,他来到桌边,把灯一口吹灭。巧娘想道:“又没有风,为何隐了?”二官上前一把搂住,道:“恐怕嫂嫂动火,是我吹隐了。”巧娘道:“我叫将起来,你今番盗嫂了。”二官道:“满拼二罪俱发,也说不得了。”不期二娘浴过,不穿裤的,二官也是单裙,实是省力,把巧娘推在一张椅儿上,将两只小脚搁在身上,用力往里耸去。巧娘亦不推辞,便道:“你当初一见,便有许多光景,为何在此一月,反觉冷淡?是何意思?”二官道:“心肝,非我冷淡,只因杭州买货回来,遇见韩母舅,他道:‘我闻马家娘子十分标致,你是后生,不可不老成,一来本钱在彼,二来性命相关。我姊姊止生你一个人,尚未有后代,不可把千金之躯不保重。?因他说了这几句话,故此敢而不敢。”巧娘道:“你今晚为何忘了?”二官道:“我想人之生死,都是前生注定的,那里怕得这许多?”巧娘骚兴发了,把二官抱紧,在下凑将上来。二官十分动火,着实奉承。两个时辰,二人一齐丢了。巧娘用裙幅拭净,道:“你且出去吃些酒,我拿了茶去,再与你话儿去睡。”
巧娘将手洗了,拿茶上楼。须臾下来,坐在二官身边。二官道:“哥哥醒来么?”巧娘道:“正在阳台梦哩。”二官抱巧娘坐在膝上,去摸他两乳,又亲着嘴儿,道:“你这般青年标致,为何配着这老哥哥?”巧娘道:“被媒人哄了,实出于无奈。”二官又去摸他下边阴户,浸浸有水。二官那阳物又昂然起来,巧娘顺腿儿凑着,道:“怎生得和你常常相会,也不枉人生一世。我闻丈夫说:人人说你极乖,这些事便不乖了。”二官道:“夜间待我想个法儿,与你长会便了。”即把巧娘放在一条春凳上,两个人又弄将起来。
正在热闹间,马奔山叫道:“拿茶来。”巧娘应道:“我来了。”忙推起二官,跑上楼去,将茶递于丈夫吃了。奔山道:“为何还不来睡?”巧娘道:“今晚许多碗盏,俱要洗刷,还未曾完哩。”奔山又睡。巧娘悄悄下楼,附耳说道:“二叔,你快上去睡罢,他已醒了。”随把桌上物件收拾完了,迳上楼去。二官也取灯安寝,十分欢喜,暗想道:“这般一个淫妇,真真令人死也。”便寻思一会,有计了。
到次日,店中生意到晚,各自睡了。到了二更时分,二官悄悄起来,下楼,轻轻开了中门,只把外边大门开了,去取几样果品,到果楼上倾出,只放空盘在店中。走进来,依先把中门拴了,竟上楼。睡在床中,方叫道:“店中响亮,想是有人了,张仁快起来!”巧娘听见,吃一惊,推丈夫醒来,道:“店内门响,二叔叫着哩。”奔山忙穿了单裙,巧娘穿了小衣,点上灯火一看。张仁起来先看,大门是开的。奔山开门下楼,二官也下楼来。开了中门,到店中一看。二官道:“不好了,这几盘细果,通没了。”巧娘道:“还是好哩,若不亏二叔听见,通搬去了。”奔山道:“这张仁有几岁年纪,想是耳聋了。”巧娘道:“得个正经人睡在店中方好。”二官把大门拴好。奔山道:“明日二叔在此歇罢。”巧娘道:“内贼也是有贼的。”奔山道:“我上去歇罢。”说毕,大家依先睡了。
到次日天晚,奔山叫张仁拾两条春凳,铺在店后,与二官睡。二官悄悄与巧娘说知:“待他到果楼上歇了,你到二更时分,悄悄下楼,开了中门,出来与你相会。”巧娘道:“这倒不须你说得,我早已打点在心里了。”各人分处去睡。那奔山拴好中门,竟上果楼去睡。巧娘把自己房门关了,脱下衣衫去睡,那里睏得着,心里痒了又痒,拉件小衣,系了单裙,悄悄的开门下来,迳至果楼之下。听得丈夫鼾呼,欢欢喜喜走至中门,去了门栓,捱身走至凳边。只见月光透入二叔身上,此物直立,人又睏着的。巧娘看罢,心热如火,去了单裙,精赤赤的扒上身去一凑。二官惊醒,道:“今番你盗叔了。也该叫起来。”巧娘笑了笑,在明月之下,雪白的一双身子,看了十分有兴。二官用手摸他那两乳,真个是:软温新剥鸡头肉,腻滑浑如塞上酥。
第十回二人暗定核桃计张仁看破巧机关
且说二官一边摸着两乳,底下只管抽弄。又道:“骚肉,你可曾与哥哥如此快活否?”巧娘把头摇了一摇,把二叔一搂,道:“我的阴水已来了。”二官停住了,只见巧娘四肢不动,就如那死人一般。二官想道:“果弄得他半死了。”便轻轻伏在他身上,须臾之间,巧娘叫道:“我待死也。”二官道:“我见你丢了,故不动着。若是弄到如今,真正死矣。”巧娘道:“怪不得妇人要养汉,若止守一个丈夫,那里晓得这般美趣?”二官道:“取裙幅来拭净。”巧娘道:“今晚带了本钱来的。”即忙两边拭了。二官道:“今夜月望,和你穿了衣裙,往天井中一坐,可好么?”巧娘道:“岂不闻:世事尽从愁里过,人生几见月当头。”
巧娘随拿一条小凳,双双坐了。二官道:“昨晚那门是我开的,故意把果子藏了,此计方得脱你的身子,你道乖不乖?”巧娘想一想,道:“真乖。”二官道:“今晚我与你再一计,明日换了我在里边,连中门也不须关得,你道可好么?”巧娘道:“若得如此,这是天从人愿,有何不好?”二官道:“我与你到楼下,见景生情便了。”巧娘欢喜,与二官从黑暗处走到楼下,又听上边鼾声不绝。二官把溪边后门开了,拿一个空果笼,丢在溪中,道:“嫂嫂,你少停闭了中门,拿这核桃箱里核桃,倾翻在地,你便上楼闭门而睡。待我叫响,不要起来,凭我们怎嚷,等他上楼敲门取火,你只做才醒模样,方才开门,自然夜夜安眠矣。”巧娘道:“又乖。”二官道:“再弄一弄,如何?”巧娘道:“今夜太狂了些,且住,你出去罢。”巧娘把中门拴上,又去把核桃往地下一倾。那一响好不利害,只听得丈夫叫道:“那里响?”二官在外也叫:“那里响?”巧娘上楼,拴好了门,坐在床上,忍不住的笑。奔山走下楼来,月光照如白昼,看见道:“不好了,又有贼了!”忙了手脚,走到核桃内,绊倒,核桃又滑,连起了数起,才得起来。叫巧娘,又不应声。开了中门,二官说:“是甚么响?”奔山道:“又有贼了。”将后门开开了,忙上楼去叫巧娘。把房门着实敲了几下,巧娘假作睡声道:“来了。”随开了房门。奔山进去道:“快取火,不好了,着了贼了。”巧娘说:“二叔是精明的,他在外边歇,为何又被盗?”奔山道:“是后门来的。”拿了灯火一齐去看。二官道:“不知偷了多少去了?”往后门外一看,道:“一个果子箱还在溪里。”奔山道:“苦也苦死,怎么好?”巧娘道:“如此偷将起来,不须几时,把这些本钱都偷完了,看你两伙计怎么开交?”奔山急了,道:“罢,店后,我们两个老家人睡着,看还被盗?我召二叔仍旧上楼睡。”巧娘道:“果然有理。”去把后门关上,大家收拾起核桃。张仁道:“是个蠢贼,这核桃是响的,偷了岂不响?”二官道:“还亏他响,不响都挑去了。”奔山叫:“巧娘,你上楼去,二叔拴了中门,我往外边去睡了。”二官把中门拴上,走到巧娘身边道:“好计么?”巧娘道:“我就来了。”把灯放在楼上,把房门故意关得十分响了一声,稳丈夫的心,轻轻的就大开了,悄悄的走将下来。
二官一见,便道:“我和你楼上去睡。”两个即时上去,脱下衣裙,竟上了床。搂着笑道:“想开门养汉,召当作把戏一般。”把那阳物凑着花心,提来提去。巧娘笑道:“夜夜搂着你睡,心愿足矣。”二官道:“若召搂着睡,心愿还未足哩。”巧娘把他身子摘了一把,骂道:“贼精。”二官道:“方才你偷核桃,不是贼妻么?”巧娘又摘了一把,二官道:“我这身子将急要出。”巧娘道:“忘了一件要紧的东西。”二官道:“席下有草纸。”巧娘道:“那是你的本钱。”二官骂道:“骚肉,亏你这般骚,那老头儿与你怎生发作?”巧娘道:“他也不是如此,我向来也不是这般。”二官道:“正是:说话说与知音,有饭赠与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