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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续金瓶梅》作者:讷音居士


小旦下了台:“请大人点戏。”舍人说:“随便唱罢。”让至再三才点一出正本《长生殿》的胄子,叫内司赏银十两。

戏子磕了头,回后台去了。春鸿、文珮席上巡酒,台上开了胄子。舍人说:“至亲之间,何必如此费心。太盛设了。”官人说:“老弟初次到此,别叫从人笑话。下次就是家常饭,不敢违命。”

说着,春鸿又巡酒来。舍人见他眉清目秀、粉嘴粉眼的,说:“此童是姐夫的么?”官人回答:“就是。”问春鸿:“多大了?”春鸿答道:“十九岁了。”又问:“你是那里人氏?”答道:“小的是江苏人。”

说着,文珮也来巡酒,世贤举目一看,这一个也是白面红唇,俊俊俏俏,就知是两个小官。又问文珮:“你多大了?”文珮说:“小的十八岁了。”说:“你是那里人氏?”答道:“小的是安徽人。”舍人点头不语。

原来蓝世贤最好小官。说着话,目不错珠,只是端详他二人。官人见他看上春鸿、文珮,说:“大人的内司都辛苦了。你二人晚夕就在此伏侍大人。他们还会唱南曲词呢!”一面要了鼓板来,叫二人唱了两支南词,把蓝舍人喜得眉欢眼笑。

西门庆道:“老弟几时上衙中查点仓廒库?”舍人道:“明日先察清河县,后日连守府、刑所,咱们衙门一并看看,大后日就可起身。”官人说:“断无此理。若在别处,查了就走还使的,好容易来我这里。剩了一省的差使,忙什么?住十天不多。”舍人说:“我倒使的,从人太多,知县难支应。”官人说:“太体情了。你我若不是至亲,知县再添十倍也不够,吃他点子算什么?”舍人说:“既如此,我就多住几日,弟兄们谈谈心。”官人叫春鸿、文珮,问大人爱听什么,点了再唱。舍人说:“谁会《南叠落》?”二人答应说:“小的们都会。”于是二人合唱了一回,舍人连声喝采,说:“你们会《锁南枝》不会?”二人答道:“小的们更熟了。”说罢又合唱一折,把蓝舍人都听呆了。唱毕上一羹汤、凉菜,吃了饭,满常上点起灯烛,撤去残席,漱了口,递上茶来,又看了一回戏。

天有起更时候,官人往春鸿、文珮使了个眼色,说:“老弟乏了,可以随便歇歇罢。我到前面,暂且失陪。”言罢出门去了。

这里,春鸿、文珮铺了床。蓝世贤又坐了一回。天交二鼓,二人与他脱了衣服,打发他上了床,放下帐子来。春鸿、文珮与他捶腿。一面捶着,一面眉来眼去瞅他,又与他揉肚子。手贴着肉皮摩挲。

列公:万不出那“理”字。蓝世贤最好男风,又有了酒。三个人在一个帐子里挨肩擦背,世界上那有点不着的柴薪?缠至了三更,舍人十分按捺不住,也顾不的是姐夫的人了,把二人揽入被中。二人半推半就,做出百般的娇媚。顶针绪麻,如妇人一样讨他的喜欢。自三更整狂了一夜,把舍人喜的都忘了,舍不得起来。奈天亮了,只得下床。二人伺候着净了面,文珮又与他篦头,才知他是待招出身,更加一番怜爱。每人费了十两银子、一对罗缎。二人谢了赏,递了茶,冠戴已毕,上了大轿。三声炮响,全副的执事,往县里盘查去了,不必细说。

整查了三个时辰,这里听得大炮惊天,就知回来了,官人迎至大门,下了轿,二人携手揽腕进了仪门,早有蓝姐亲自出迎,说:“兄弟请在我屋里吃饭。”舍人答应,跟着蓝姐入房,同官人同入座。摆上了南北碗菜、山珍海味的筵席,斟上葡萄酒,三人共饮。下面四个家乐吹弹歌舞,还有郁大姐、申二姐两个瞎姑儿说书唱曲儿。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官人说:“县里查了如何?”舍人道:“有姐夫在,这里察什么?不过草草了事而已。”官人说:“多谢了!感之不尽。”又饮了一回,蓝姐说:“你饿了,吃饭罢。”上了姜汤、点心。三人吃了饭,漱了口,丫环递上茶来。下边又唱了一回。舍人说:“姐姐,真好戏儿,他们四个排了个十全。”蓝姐说:“不是我,都是你姐夫排的。”官人说:“我要会排曲儿倒好了。也是叫教习教的。”说着笑了一回。舍人说:“前边坐罢。”官人陪至聚景堂。春<bdo>..</bdo>鸿拿了净面汤来,文珮拎着手巾擦了脸,换了衣服。官人说:“老弟歇歇,我去去就来。”蓝世贤送出官人,拉着春鸿、文珮叙了回家常,枕着靠枕就睡了。

少时,西门庆进房,舍人站起。二人坐下。官人说:“老弟也该吃饭了罢。”世贤说:“也该吃了。”官人叫摆饭,仍是肉山酒海,把酒来斟。下面四个家乐扮了昆腔小戏。春鸿、文珮也合唱杂出。舍人连声夸奖。赏了香囊、手帕。上了一桌应时小吃、三鲜五香羹汤。吃了饭,又唱了一回。官人过后边去了。

这里,点起灯烛,仍是春鸿、文珮陪着睡了。这一夜,枕上绸缪,被中恩爱,比妇人尤甚,不必细说。蓝舍人离家日久,久旷之人,铁器见不了磁石,吸住了轻易难开。

正是:

卷点杏花红绽盖,风欺杨柳绿翻腰。

两个人施展本事,把舍人迷住了。

次日,不愿下床,奈时刻管着,无奈起来。还是文珮篦了头,春鸿伺候净面、冠戴。吃了茶,用了点心。往文武衙门查去了。

西门庆冠袍带履,也上了衙门,预备差使。

话休饶话,各处都悬花结彩,放炮迎接。不过草草了事查点一回:都是公堂略坐片时,从人收了门色,众官送出衙门。三声大炮,喝道鸣锣,回到官人宅内。

西门庆也回来了,让至翡翠轩,弹唱歌舞吃了饭。舍人说:“别听曲儿了,看看姐夫的花园如何?”官人说:“在下奉陪。”说罢,二人携手,带着春鸿、文珮,过了葡萄架,顺着松墙到了芙蓉亭,远远望见玩花楼、卧云亭。舍人说:“怪不的我姐姐说,姐夫会点缀。话不虚传,果然不错。”用手指着说:“这楼前那一所是何处?”官人说:“那是燕喜堂。”又问:“那亭下大山子叫什么所在?”官人说:“是藏春坞。”舍人点头,连声夸奖。说着过了土山,绕过荼瞡架,来到了小卷棚,十分幽雅。舍人说:“此处有趣。咱们何不歇歇。”说罢,上了台阶看了一回,见是座万宇厅。木间设着桌椅。二人进内坐下。春鸿、文珮递了茶,舍人说:“这叫什么去处?”官人说:“无名,都叫做小卷棚。”舍人说:“为何不挂块牌匾,配副对联?”官人说:“无人会写,也无想起来。老弟若高兴,何不赐一匾额永远流传?”舍人说:“不甚好,小弟献丑。”现成的文房四宝,春鸿、文珮取了纸来铺在桌上,研好了墨。用大抓笔走龙飞蛇写了<samp>?</samp>“怡情斋”三个大字。又用紫毫括好,写了副对联,写的是:

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

后边都落款,画了图书。官人看了连夸:“好字!不知老弟博学弘词,字字珠玑。”舍人道:“这是姐夫过奖,献丑了。”官人叫春鸿:“把这个字交给玳安拿到刻字处刻了,交给油匠,要石青地、赤金字,择日悬挂。”春鸿答应,拿出去了。舍人说:“什么好字!也值得费事?”官人说:“这样字求之不得呢!”又坐一会,西门庆:“不早了,咱们吃饭罢。”世贤说:“就在这里倒有趣。”

于是官人叫文珮端了饭来,仍是四平八稳的筵席,割刀点心。略饮了几杯酒,吃了饭,春鸿、文珮递了茶。二人闲谈,说了些两广的地理,那里干净,那个查出空头来。直坐至红日归宫,方回聚景堂安歇。

话不可重叙。一连住了十日。蓝世贤见了蓝姐辞行。蓝姐说:“忙什么?多住几日何妨?”世贤说:“王命在身,不敢久留。明日就辞别了。”蓝姐说:“我打量你还回来。问了你姐夫才知从这里就回去了。此一去不知几年才见呢!”世贤说:“我也是官差,不由自身。”蓝如玉见苦留不住,姐弟难舍难分,说:“我已修下家书一封,见了三叔三婶都替叩安。”说:“我这里好,不必惦着。你媳妇若添了男娃子,千万寄一信来。”舍人答应,走出前厅。这里早有县里送来的四百两银子,守府、团练也是四百两,提刑所送银三百两,张二官与大官人凑了银五百两,共凑了一千六百两银子。世贤收了一千整;余银六百两,留下五百两与官人挂匾,阖家男女赏银一百两。官人很为难,只得收下。

在大厅上备了饯行饭。蓝姐恋恋不舍,递了三杯酒,姐弟洒泪而别。西门庆跟出大门,看着上了轿。三声大炮,喝道鸣锣,全副执事。出了清河县来到十里亭。众官递了手本。西门庆也来了,递了三杯酒。蓝世贤都道了谢,说:“转年再见,慢在了还要巡阅呢!”言罢,上了大轿,只听马蹄乱响,前呼后拥,一窝蜂竟奔河南大路去了。众官进城回衙,不在话下。

毕竟后事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大比年南京赴试 欺和尚乔通生灾

话表日往月来过了七月十五日盂兰圣会。月娘说:“日子近了,也该打点孝哥上京赴考的皮棉衣裳、昭衣袋、状元蓝、铺盖、雨具、琴剑、书箱等类。”官人说:“盘费要紧,拿上三百两银子,还叫玳安、王经跟了去。还得与老太监修书一封。雇下包程的骡子,写下船只,临期就不用忙了。”这里孝哥在本县报了考,行了文书,会了本处会试的举子,定于七月二十日起程。诸事已毕,聂先生先治下饯行酒,教了贡院入场的规矩。

展眼之间。到了二十日、阖家早起。孝哥穿上行衣。先拜了祖先、佛堂。又拜了大官人与先生、月娘众姊妹。月娘说:“途长路远,诸事小心。晚行早下,登山涉水须要留神,不可大意了。”孝哥说:“母亲放心。我们一般二十余人同行同住,还有几个去过的,万无一失。”众姊妹各有人事一分,都递了三盅饯行酒。玳安、王经按次磕了头。月娘掉了几滴泪,孝哥也眼圈红了。官人说:“你去罢。”只是不走。大家都不舒服。孝哥无奈,起身出了大门。官人、月娘众姊妹送至门口,看着上了马,玳安前行,王经、骡夫在后,步下的挑了琴剑、书箱,还有两个驮子,慢慢而行。

出了城,会上众举子一同上了大路,往监安会试去了。

这里,官人进了书房,众姊妹各自回后不题。

再说乔大户,家有个小官名毓秀,生的面如敷粉,眉湾八字,年方一十六岁。原是花档儿出身,自十四岁卖与大户家当书童,千伶百俐,大户甚喜。这日,乔大户同大官人的约定往城外药王庙出善会,带了书童毓秀与乔通会了西门庆同往。官人带了进福、进禄到了庙里,说:“你二人先回去,喂了马再来。”二人答应了。

和尚摆了斋,只听的锣鼓齐鸣,开了大戏。各座上鸦雀无声,连声喝采。正在热闹中间,谁知乔通把毓秀带出庙来说:“前面有一片好景致。”书童正在顽皮,况从无出过城,喜的欢天喜地,跟着乔通绕了半日到了一个幽僻之处。几间土房,有墙无门。乔通说:“你看这里头有个古迹儿。”哄的书童进入里面。乔通不容分说,把毓秀按在土炕上说:“你爱杀我了!家中人多,总无得手,今日可要叫我好生乐乐。”毓秀不肯从,乔通硬掐脖。书童那里当得起,满眼流泪,说:“大叔饶了我罢。”乔通那里肯依,一场大作,把个书童闹的放声大哭。乔通怕人听见,说:“好侄儿,你别哭,我给你个好的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与书童说:“你留着买东西吃。”毓秀见了钱就不言语了。接银到手说:“你可别告诉人。”乔通说:“你先去,我还要走动走动。”书童忍着疼先出了破房,那里迈的开步儿,扎挣着好容易来到庙中,才开了胄子。乔大户与大官人也无理会,随后乔通也来了。

少时,各桌上摆了素面。大家吃了,戏房里煞了台,大众散了。官人与大户各自归家。书童与乔通也跟着回来。

大户问乔通说:“适才你往那里去了?和尚收会印,我找你要银子,不知去向,还是亲见老爹与我垫上了。人家喂马的都回来了,你还无来,带了你做什么去了?我的银子呢,还不拿来?”乔通跪下说:“奴才该死,将才在庙台上打了一个盹,不但误了差使,银子在怀里揣着不知什么人掏了。”去了大户大怒说:“你今年多<dfn>99lib.</dfn>大了?”乔通说:“奴才四十岁。”了大户说:“岂有此理!凭大人会叫人从怀里掏了东西去?你不实说,我将你送官审问。”乔通说:“大概是和尚偷了去了。”大户说:“既如此,很好。”叫人把乔通看起来,忙写了个帖,叫人送至大官人家。西门庆看了,批交张二官立提城外药王庙和尚与乔通当堂听审。

张一官抓签差人,立刻将二人提到。坐了堂,细细追问。和尚说:“冤枉冤枉哉!并无见什么银子。”又问乔通,咬定牙是他偷了去了。张二官说:“口说无凭!”叫衙役带了他二人到庙中,看他在那里睡来,有什么形迹,即刻验来。

二人跟了衙役到庙中。乔通说:“就在这里睡来。除了和尚,再无别人,众人都在前殿听戏,谁往后殿做什么来?不是你是谁?”和尚急了说:“敢与我在佛前起誓么?”乔通说:“别说起誓,你叫我上那里我都敢去!”于是二人来到殿前,点上整股的香,打起磬来。二人跪在佛前,一口同<footer>.99lib?</footer>音说:“谁要偷了银子,求药王爷叫他生灾害病,现世现报。讹人的也是一样!”说罢,连连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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