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诸友不至
花间望眼欲崇朝,何事诸君迹尚遥?自处岂宜同俗驾,相期不独醉春瓢。忘形尔我虽多缺,义重师生可待招。自是清游须秉烛,莫将风雨负良宵。
夏日游阳明小洞天喜诸生偕集偶用唐韵
古洞闲来日日游,山中宰相胜封侯。绝粮每自嗟尼父,愠见还时有仲由。云里高崖微入暑,石间寒溜已含秋。他年故国怀诸友,魂梦还须到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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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与诸生别于城南蔡氏楼
天际层楼树杪开,夕阳下见鸟飞回。城隅碧水光连座,槛外青山翠作堆。颇恨眼前离别近,惟余他日梦魂来。新诗好记同游处,长扫溪南旧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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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门人送至龙里道中二首
蹊路高低入乱山,诸贤相送愧闲关。溪云压帽兼愁重,峰雪吹衣著鬓斑。花烛夜堂还共语,桂枝秋殿听跻攀。跻攀之说甚陋,聊取其对偶耳。相思不用勤书札,别后吾言在订顽。
雪满山城入暮天,归心别意两茫然。及门真愧从陈日,微服还思过宋年。樽酒无因同岁晚,缄书有雁寄春前。莫辞秉烛通宵坐,明日相思隔陇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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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陈宗鲁
学文须学古,脱俗去陈言。譬若千丈木,勿为藤蔓缠。又如昆仑派,一泻成大川。人言古今异,此语皆虚传。吾苟得其意,今古何异焉?子才良可进,望汝师圣贤。学文乃余事,聊云子所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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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后歌用燕思亭韵
万峰攒簇高连天,贵阳久客经徂年。思亲谩想斑衣舞,寄笼恨已迟,奋翮云霄苦不早。缅怀冥寂岩中人,萝衣菃佩芙蓉巾。黄精紫芝满山谷,石不愁仓菌贫。清溪常伴明月夜,小洞自报梅花春。高间岂说商山皓,绰约真如藐姑神。封书远寄贵阳客,胡不来归浪相忆?记取青松涧底枝,莫学杨花满阡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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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施总兵所翁龙
君不见所翁所画龙,虽画两目不点瞳。曾闻弟子误落笔,即时雷雨飞腾空。运精入神夺元化,浅夫未识徒惊诧。操舵移山律回阳,世间不独所翁画。高堂四壁生风云,黑雷柴电日昼昏。山崩谷陷屋瓦震,雨声如泻长平军。头角峥嵘岁千丈,倏忽神灵露干象。小臣正抱乌号思;一堕胡髯不可上。视久眩定凝心神,生绡漠漠开嶙峋。乃知所翁遗笔迹,当年为写苍龙真。只今旱剧枯原野,万国苍生望霑丽。凭谁拈笔点双睛,一作甘霖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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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旅邸书札
别时不胜凄惘,梦寐中尚在西麓,醒来却在数百里外也。相见未期,努力进修,以俟后会。即日已抵镇远,须臾舟行矣。相去益远,言之惨然。书院中诸友不能一一书谢,更俟后便相见,望出此问致千万意。守仁顿首。
高鸣凤、何廷远、陈寿宁劳远饯,别为致谢,千万千万!行时闻范希夷有恙,不及一问,诸友皆不及相别。出城时遇二三人于道傍,亦匆匆不暇详细,皆可为致情也。所买锡,可令王祥打大碗四个,每个重二斤,须要厚实大朴些方可,其余以为蔬碟。粗瓷碗买十余,水银摆锡等买一二把。观上内房门,亦须为之寄去盐四斤半,用为酱料。朱氏昆季亦为道意。阎真士甚怜,其客方卧病,今遣马去迎他,可勉强来此调理。梨木板可收拾,勿令散失,区区欲刻一小书故也,千万千万!
文实、近仁。良丞、伯元诸友均此见意,不尽别寄也。仁白。
惟善秋元贤友。
汪原铭合枳术丸乃可,千万千万!
张时裕、向子佩、越文实、邹近仁、范希夷、郝升之。汪原铭、陈良丞、汤伯元。陈宗鲁、叶子苍、易辅之。詹良丞、王世丞、袁邦彦、李良丞列位秋元贤友,不能尽列,幸意亮之!
本篇据陈训明《浅谈王阳明的书艺及其在贵州的遗墨》移录。原载《贵阳志资料研究》一九八四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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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以先手札
彭尺木鉴定,真迹帖石影印
往承书惠,随造拜,前驱已发矣。嘉定之政佳甚,足为乡闾之光,尚未由一面为快耳。葛上舍归省,便草卒布问,余惟心亮。守仁顿首。
本篇与下篇均录自日本《阳明学报》第一六一号所载蓬景轩编《姚江杂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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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周文仪手札
彭尺木鉴定,真迹贴石影印
宁贼不轨之谋,积之十有余年,举事之日,众号一十八万,而间月之内,竟就俘擒,非天意何以及此!迂疏偶值其会,敢叨以为功乎?远承教言,曲中机宜,多谢多谢。所调兵快,即蒙督发;忠义激烈,乃能若此;四邻之援,至今尚未有一人应者,人之相去,岂不远哉!使回,极冗中草此不尽。友生守仁顿首。
右王文成与华亭周侍御手札也。传御讳鹓,字文仪,号适斋。正德甲戌进士,拜御史,巡按福建。镇守中官罗龠,骄蹇不法,疏奏戌远方。宸濠之变,文仪筹军饷,设防御,不以兵事诿守土吏。擢知潮州府知府,旋告归。性峭直,为诗文有风致,著有《适斋集》,见《松江贤达传》。武宗南巡,尝疏力陈,文成称其“忠义激烈”,确哉!此札盖在已卯夏秋间,待御巡按福建时也。丙寅十二月廿又五日,沈梧敬识于娄江官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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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惟善书
祥儿在宅打搅,早晚可戒告,使勿胡行为好,写去事可令一一为之。诸友至此,多瞢慢,见时皆可致意。徐老先生处,可特为一行拜意。朱克相兄,亦为一问,致勉励之怀。余谅能心照,不一一耳。守仁拜。
惟善秋元贤契。
本篇录自日本《阳明学报》第一八二号,篇名系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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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道通周冲书五通
(一)
古《易》近时已有刻者,虽与道通所留微有不同,囗囗无大不相远。中间尽有合商量处,忧病中情思未能及,且请勿遽刊刻,俟二三年后,道益加进,乃徐议之,如何?
《易》者,吾心之阴阳动静也;动静不失其时,《易》在我矣。自强不息,所以致其功也。孔子云:“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今以道通之年计之,正在学《易》之时,恐未宜汲汲于是也。道通在诸友中最为温雅近实,乃亦驰骛于此等不急之事,疑未之思欤?
盛价去,昏愦草草,莫既所怀,千万心亮!
守仁拜手
道通郡博道契文侍
(二)
得书,知养病之图,阖门母子兄弟之真诚,有足乐也。所论为学工夫,大略皆是,亦是道通平日用工得力处。但于良知二字,见得尚未透彻。今且只如所论工夫著实做去,时时于良知上理会,久之自当豁然有见,又与今日所论不同矣。
承令兄远寄药,人危处草冗中,不亟别作书,并致此意。
阳明山人守仁拜手
道通郡博道契文侍
(三)
所示《祭田记》,意思甚好,只是太著意,要说许多道理,便觉有补缀支蔓处。此是近来吾党作文之弊,亦不可不察也。
欲慰吾生者,即日亦已告归。渠以尊堂寿图,索区区写数语,甚坚。因腹疾大作,遂疏其意,幸亮之!
记稿改除数字,奉还。新录一册,寄览。
六月朔日
(四)
所谓良知,即孟子所谓:“是非之心,知也”。是非之心,人孰无有?但不能致此知耳。能致此知,即所谓充其是非之心,而知不可胜用矣。来书既云“良心发见”,而复云“不能辨理欲于疑似之间”,则所谓“良心发见”者果何物耶?
“知行合一”之说,专为近世学者分知行为两事,必欲先用知之之功而后行,遂致终身不行,故不得已而为此补偏救弊之言。学者不能著体履,而又牵制缠绕于言语之间,愈失而愈远矣。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足下但以此语细思之,当自见,无徒为此纷纷也。
所寄《答明公语》,颇亦无失。若见未莹澈,而辄有论议,反以晦道,不若此说之浑成,不失为真实语也。
令弟归,草草不另。意惟勉学不怠,以慰所期。无次。
守仁拜手
道通秋元道契文侍
(五)
今时同志中,往往多以仰事俯育为进道之累,此亦只是进道之志不专一,不勇猛耳。若是进道之志果能勇猛专一,则仰事俯育之事莫非进道之资。颜子当时在陋巷,不改其乐,亦正是箪食瓢饮之时。当时颜、路尚在,安得无仰事俯育?固有人不堪其忧者矣!近闻道通处事殊落莫,然爱莫为助,聊以此言相警发耳。病笔不足。
守仁拜手道
通长史道契文侍
本篇原件藏日本天理大学中央图书馆,杨天石据台湾《大陆杂志》第四十七卷第二期所录标点整理改定,以《王阳明答周冲书》为题,发表于《中国哲学》第一辑。现据杨文移录,题目系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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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人书一
正德七年
寓都下男王守仁百拜,上父亲大人膝下。
杭州差人至,备询大人起居游览之乐,不胜喜慰。寻得书,乃有二十四叔囗囗囗囗囗固自有数,胡乃适囗囗时,信乎乐事不常,人生若寄,古之达人所以适情任性,优游物表,遗身家之累,养真恬旷之乡,良有以也。伏惟大人年近古稀,期功之制,礼所不逮,自宜安闲愉怿,放意林泉,木斋雪湖词老,时往一访;稽山鉴湖诸处,将出一游;洗脱世垢,摄养天和;上以增祖母之寿,下以垂子孙之囗庆。囗囗
男等安居如常,七妹当在八月,身体比常甚佳;妇姑之间,近亦颇睦。曰仁考满亦在出月初旬,出处去就,俟曰仁至,计议已定,然后奉报也。
河南贼稍平,然隐伏者尚难测;山东势亦少减,而刘七竟未能获;四川诸江西虽亦时有捷报,而起者亦复不少;至于粮饷之不继,马疋之乏绝,边军之日疲,流氓之愈困,殆有不可胜言者。而庙堂之上,固已晏然,有坐享太平之乐,自是而后,将益轻祸患,愈肆盘游,妖孽并兴,谗谄日甚,有识者复何所望乎!
守城妻无可寄托,张妹夫只得自行送回。大娘子早晚无人,须搬渠来男处,将就同住。六弟闻已起程,至今尚未见到。闻余姚居址亦已分析各人管理,不致荒废,此亦了当一事。
今年造册,田业之下瘠者,亲戚之寄托者,惟例从刊省,拒绝之为佳。时事如此,为子孙计者,但当遗之以安,田业鲜少,为累终寡耳。赵八田近因农民例开,必愿上纳,阻之不可。昨日已告通状,想亦只在仓场之列,不久当南还矣。
九弟所患,不审近日如何?身体若未壮健,诵读亦且宜缓,须遣之从黄司与游,得清心寡欲,将来不失为纯良之士,亦何必务求官爵之荣哉!
守文、守章,亦宜为择道德之师,文字且不必作,只涵咏讲明为要。男观近世人家子弟之不能大有成就,皆由父兄之所以教之者陋而望之者浅。人来,说守文质性甚异,不可以小就待之也。
因便报安,省侍未期,书毕不胜瞻恋。闰五月十一日,守仁百拜书。
此正德七年,阳明先生寄其父尚书书也。正德初,先生以救戴铣等触刘瑾,谪龙场丞。五年瑾诛,乃量移卢陵知县,入觐迁刑部主事,改吏部验封。书云“寓都下”者,正此时也。时陕西、河南、四川、山东、江西诸盗窃发,平叛不常,先生忧国之心,至为笃挚,而泄泄者方笑以为迂,可胜叹哉!是年八月,陆完歼刘七于狼山,此书在闰五月,故云“未弋获”也。苏潭跋,嘉靖六月二日〔一〕,书于粤西抚署之清风堂。
文成此迹,在正德七年,年四十一矣,其出抚南赣之前四年也。中间语及家国事,沉笃悱恻,令人感仰,不必言矣。而其语及教子弟读书,谓“只涵泳讲明为要”,即此亦是姚江一举隅耳。文成于书不必尽工,而此家书则尤其所最用意者。兰雪持此来属为题识,盖其近日新收诸秘芨者,后幅有“蕴山手识”语,为之展玩累日。嘉庆丙寅秋八月二十九日,方纲。
道光六年,元至黔、滇,生学使者刻此书墨迹于石,以示元。此王文成龙场旧地,得悟良知处。正德初期,政甚紊,故此书多忠愤之词。然竟能骤任文成,治赣治粤,削平寇乱,则庙堂不可谓无人矣。阮元跋。
右阳明先生与父太宰公书。养志之义,蔼然行间,尤念念不忘君国,身系社稷,时有隐忧,得古大臣气象。史称:“当是时,谗邪构煽,祸变叵测,微守仁,东南事几殆。”信矣。而诋之者顾谓“明之天下不亡于流贼贼而亡于阳明”。噫!是何言与!先生一屈于嬖幸,再屈于桂萼,迄于今诋诃未熄,道高毁举,何其穷也。太宰公母岑,年逾百岁卒,时公已七十,故书云:“上增祖母之寿”。与父书书姓,当时风尚使然,揭之以语不知者。赵怀玉。
本篇录自日本《阳明学报》第一五七号所载蓬累轩编《姚江杂纂》。原文拓片现藏九州大学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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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勘记
〔1〕此处当有纪年之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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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人书二
正德十三年
寓赣州男王守仁百拜书上父亲大人膝下:
久不得信,心切悬悬,间有乡人至者,略问消息,审知祖母老大人、大人下起居万福,稍以为慰。男自正月初四出征尪贼,三月半始得回军。赖大人荫庇,盗贼略已应定。虽有残党百余,皆势穷力屈,投哀告招,今亦姑顺其情,抚定安插之矣。所恨两广府江诸处苗贼,往年彼处三堂,虽屡次征剿,然贼根未动,旋复昌炽。今阅彼又大起,若彼中兵力忧日甚,昨已遣人具本乞休,要在必得乃已。男因贼巢瘴毒,患疮疠诸疾,今幸稍平,数日后亦将遣人归问起居。因诸仓官便,灯下先写此报安。四月初十日,男守仁百拜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