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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唐后传》又名《说唐演义后传》清代鸳湖渔叟校订

  单讲罗府中还有一位二公子,年方九岁,力大无穷,生来唇红面白,凤眉秀眼,还是一个小孩童。有两柄银锤,到使得来神出鬼没,人尽道他是裴元庆转世,却是罗安老家人亲生的。窦氏夫人见他英雄,过继为二公子,取名罗仁,待他胜似亲生一般。弟兄情投意合,极听母亲教训。若说他本事利害不过,各府的公子没有一个及得他来,要在外边闯祸,做个小无赖,百姓会齐了多到罗府中叫冤,所以夫人将二公子禁锁书房,不许出门闯祸。若说这位公子锁得他住?因母亲之法,不敢倔强,凭你大人的胡桃链,也有本事拿将来裂断了。锁在书房一月有余,这一日来了两个丫环,一个执壶,一个拿了一盘点心,送来与公子吃。
  罗仁公子笑嘻嘻说道:“丫环,我要问你,这两天哥哥不进来望望我,却是为何?”丫环说:“公子,你难道不知道么,前日万岁爷平番,被困木阳城,程老千岁到来讨救,要各府公子教场比武,考取二路元帅,公子爷考了二路元帅,前去救驾,所大公子爷领兵定北去了,不在家中,故此不进书房探望。”罗仁说:“他几时去的?”丫环说:“有三天了。”罗仁说:“何不早报我得知,我最喜杀番狗的,拿了点心去。”立起身,把项中链子裂断了,拿了两柄银锤往外就走。丫环慌忙叫道:“公子爷那里去?去不得的,夫人要打的。”罗仁那里肯听,出了门去了。两个丫环连忙进来说:“夫人,不好了,二公子闻了大公子领兵定北,也要去杀番狗,拿了锤一径去了。”
  夫人听见大骂道:“你两上贱婢,谁要你们多舌去讲,如今怎么样?外边快叫罗德、罗春、罗丕,去寻他转来。”丫环应道:“是,晓得。”连忙到外边传话。几个家将随即出门,四下去寻,且慢表。
  再讲那公子罗仁,长安中走惯的,到也认得,出了光泰门,就不认得路了。在那里东也观,西也望,来往的人多是认得罗府二公子的,开言问:“二公子,你要往那里去?”罗仁说:“我要去杀番狗,你们可是番狗么?吃我一锤。”众人说:“嗳、嗳,二公子,我们不是番狗。”罗仁道:“既如此,番狗在那里?”众人说:“北番的番人路远哩,你小小年纪,怎生去得。”
  正讲之间,后面四个家将赶上来,叫声:“二公子,夫人大怒,道你不听母训,私自出来,要打在那里,快些回去。”罗仁说:“你们要死呢要活?”
  四个家将道:“公子又来倔强了,夫人叫我来寻你的,死活便什么样?”罗仁说:“要死你们领我回家去,要活你们同我到哥哥那里去。”四个家人到有些推脱,犹恐他认真打一锤来,只得说道:“公子就要到哥那里去,也要同我回家,辞别了夫人,发些盘缠,行李也是要的。”罗仁说:“既如此,你们去拿了来,代我向母亲面前说一声,我来这里等你们。”家将说:“公子同去的是。”罗仁说:“我若回家,母亲阻住,不容来的。”家将道:“如此公子不要走开了。”罗仁说:“不走开的,我在这里等。”四个家将连忙进城,来到府中说:“禀上夫人,公子不肯回来,要往哥哥那边去,使我们回来说与夫人知道,要些盘缠同上北番。”夫人说道:“这小畜生,也这样倔强。也罢,罗安你们带些盘缠,领了这小畜生随便那里走这么两三天,只说道寻不见哥哥,回去罢。带他回来便了。”罗安道:“晓得。”拿了盘缠,来到城外,二公子见了说:“罗安你们来了么,可对母亲说么?”罗安说:“夫人到肯发盘缠,叫我们小心伏侍二公子前去。”罗仁大喜说:“好母亲,快些领我去寻哥哥。”家将说:“倘然寻不见大公子,要回家的。”罗仁年纪虽轻,到也乖巧,说:“罗安,着你们身上寻还哥哥,若五六天不见,管叫你四人性命难保。”家将听说,心中想道:“看来到要同他寻着的了。”
  不表罗仁在路之事,再讲先锋程铁牛,领了三千人马,出了雁门关,前面有座高山,名曰磨盘山。只听得山上一声锣响,程铁牛坐在马上说:“前面高山上有锣声,必有草冠下来,尔等须要小心。”说声未了,山上数千喽罗,下山来了。冲出一个大王,年纪还轻,十分凶恶,漆脸乌眉,怪眼狮口,身穿红铜甲,熟铁盔,骑一匹斑豹马,手揣着两柄混铁解花斧,化落落冲下山来,大叫一声:“打我前山过,十个头儿留九个,若还没有买路钱,叫你插翅难飞过。快快留下买路钱来,放你过去。”程铁牛一见暗笑,大胆的狗强盗,怎么天兵到来,也要买路钱的。把斧一起,冲上前来喝声:“狗强盗,你敢是吃狮子心、大虫胆的么?天兵到此,还不投服。”大王道:“呔!什么天兵不天兵,我大王这里,就是大唐天子打从此山经过,也要买路钱的。快快留下来,不然要取你命了。”铁牛大怒说:“我把你这该死的狗强盗,还不好好下马归服了,同公子爷前去扫北平番就罢。若有半句推辞,恼了小爵主,杀上山来,把你们巢穴要剿个干干净净。”俞游德大怒说:“照斧罢!”
  直望程铁牛面门上剁下来了。铁牛说声:“好!”把开山斧噶啷架开,交锋过去,圈转马来,还转一斧。二人大战在磨盘山下,杀个平交。愈游德惯用脚踏弩,练得希熟的,却把一张弩弓放在马镫子上,若逢骁勇之将,战他不过,只要把脚板一钩,发出箭来,要中那里就是那里,再不歪偏的。程铁牛那里知道,只顾上面兵器,不顾下面,战到二十回合,俞游德就发箭了,把脚板一钩,一箭骨上望程铁牛面门上射来,程铁牛叫声不好,把头一偏,正中横腮骨,直透耳朵根,去了一大片,血流满面,带转马头,望后好走哩。
  俞游德大笑道:“要打我山前过,必要买路钱,怕你飞了不成。大王爷守在此。”
  不表俞游德阻住磨盘山,单讲程铁牛退走不上二三十里,大队人马来了,元帅罗通在马上大惊说:“老伯父,先锋该当开路,为何反退转来?”程咬说:“不知。这小畜生,想必有利害强盗挡路也未可知,待他到来,问个明白就知。”正是:凭君骁勇多能将,难避强徒脚踏弓。
  要知收服磨盘山草冠,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罗仁私出长安城 铁牛大败磨盘山
  诗曰:
  小将如云下北番,成风大战白良关。
  中军帐内来托梦,怒斩苏麟救驾还。
  再讲程铁牛到了罗通马前说:“元帅,小弟奉命前到磨盘山,被一强盗阻住去路,小弟被他射伤一箭,几乎性命不保,败走回来,望元帅恕罪。”
  咬金说:“好畜生,个把强盗杀他不过,若与番将打仗,只好败的了。”罗通开言说:“程哥,强盗要买路钱,决非无能之辈。待本帅前去收服他。”
  铁牛说:“他有脚底下射箭,须要防备。”罗通说:“我知道。”程咬金说:“不消贤侄去收服他,待我去。”罗通道:“为甚有劳伯父去收服来?”程咬金说:“贤侄,你难道不知我是强盗的祖宗,他一见自然就来归顺。”罗通大笑;吩咐催兵前进望磨盘山杀来。俞游德带了三百喽罗,下山前来,喝声:“快将一万买路钱来,放你过去,没有须献元帅首级过来。”惊动唐营,罗通大怒,同程咬金出营观看。罗通端枪冲将过来:“呔!狗强盗,敢阻本帅大队人马的去路么?”俞游德呼呼冷笑说:“我非挡你去路,只因山上欠粮,要借粮草一千或五百,以补过路之税。”罗通道:“狗强盗,好好下马归在本帅标下,饶你一死。若不肯,刺死本帅枪尖之下,那时悔之晚矣。”
  俞游德道:“我大王看你年轻力小,一定要来送死,照我的斧罢。”当的一斧,砍将过来。罗通把枪在斧子上噶啷一卷,俞游德在马上乱晃,一马冲锋过去,带转马来,罗通把枪紧一紧,喝声照枪罢,直望俞游德劈面门刺来。
  游德喝声不好,把手中斧往枪上抬得一抬,几乎跌下马来。被罗通嗖嗖嗖连挑数枪,俞游德那里招架得定,把斧抬住:“呔!慢着。”罗通是防备他的,见他住了马,把枪收在手,两眼看定。那晓得俞游德把脚一勾,喝声:“看箭!”一箭直望罗通面门射上来。罗通说声:“不好!”把右手往面上捞接在手,就把左手一枪刺过来,正中马眼,那马嘘哩哩一叫,四足一跳,把俞游德翻下马来。唐营军士把挠勾搭去梆了。喽罗兵说:“不好了,二大王被他捉去了,我们快报上山大大王知道。”飞奔往磨盘山上去了。罗通听说什么还有大大王,等他一发擒了,好去定北救驾。说犹未了,只罗仁私出长安城铁牛大败磨盘山见山中又有一位大王爷来了。生得来好可怕,只见他头上翡翠扎中,青皮脸,朱砂眉,一双怪眼,口似血盆,潦牙四个露出,海下无须,也还少年,身穿青铜甲,左有弓,右有箭,手中端一根金钉槊,催开齐鬃马,豁喇喇冲过来了。营门前有程咬金看见,心中想道:“这个强盗单少了一脸红须,不然与那个单雄信一般的了。这个面貌果然无二。”那罗通把枪一起,说:“好个大胆的狗盗,今日二路定北天兵到此,多要买路钱,领众挡路,分明活不耐烦了。”那大王说声:“呔!我大王爷与你们借贷粮草,没有就罢了,你擅敢擒我兄弟俞游德,好好送了过来,饶你一死,若有半声倔犟,管叫你性命顷刻身亡。”罗通呵呵大笑说:“你出口大言,还不晓得我罗爷的枪利害哩。”那大王听说喝道:“呔!你可是大唐罗成之子么?”
  罗通说:“然也!你既晓本帅,何不早早下马归正。”大王说:“阿呀!小贼种,你们是我杀父仇人,我在磨盘山上守之已久,不想今日撞着,我父有灵,取你之心祭奠我父;如若不能,誓不为人立于世上。”罗通听到,吓得顿口无言,呆住了。暗想我罗通乃是一家公爷,并未出兵,又不曾害人性命,今因父王有难在番营,故此领兵前去救驾。还只得初次出兵,他为何说起我是他杀父仇人起来?那番问道:“呔!本帅爷与你有什么仇,你且说来。”
  大王道:“你难道不知我父叫单雄信,昔年与你父原是结义一番,后来我父保了东镇洛阳王为臣,去攻打汴梁城,丧在罗成之手。到今朝我思与父报仇,故此权在磨盘山上落草,虽则罗成已死,深恨难消,今日仇人之子在眼前,取你心祭父,总是一般。”罗通呵呵大笑道:“你原来就是单家哥哥,小弟不知,多多有罪。难得今日故旧相逢,万干之幸,若说伯父身丧,与我爹爹无罪,自古两国相争,各为一主,伯父与爹爹战斗,一时失手,也算伯父命该如此,此乃误伤,有什么冤仇。哥哥这等执法起来。”单天常听了暴跳如雷,怒骂:“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还有何说?不要走,照打罢!”就把金钉枣槊架一起,呼直望罗通顶上打来。罗通把手中枪噶啷架定说:“哥哥休要认真,这样认真起来,报不得许多仇恨。若论金国敬、童培芝二位伯父,被你爹爹擒去,钉手足而亡,也是结义好友,难道不算帐的么?两命抵一命,也算兑得过的了,何用哥哥再来报仇?过去之事,撇在一旁,如今小弟相逢,喜出万幸,快快下马,同小弟进营拜见程伯父,同往北番救驾,何等不美。”
  单天常大怒说:“有仇不报,在做英雄。照打罢!”把金钉槊又打过来。罗通把枪紧一紧,把他的枣阳槊逼在一旁,回手一枪,望天常兜面挑将进来。
  单天常叫声:“不好。”把手中架往上噶啷一抬,这一抬,几乎跌下马来。
  罗通马打交锋过去,把天常夹腰只一把,说声:“过来罢!”轻轻不费气力,提过马来,搂到判官头上,带转马,望营前来下马,竟入中营。说:“哥哥,如今还是同小弟去定北,还是怎样?”天常心中想道“我欲报父之仇而来,谁想反被他擒住,若不同他去,料然性命难保,不如从了他,说去平虏或者早晚问下得手,杀了他与父报仇,有何不美。”算计已定,说:“也罢,我愿同前去定北。”罗通说:“哥哥,你若口是心非,立个誓来,小弟放心。”
  天常说:“元帅又来了,我乃年少英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可在元帅面前谎言,若不信我便立誓。若有口是心非,此番前去破虏平番,就死于敌人之手,尸骨不得回朝。”罗通说:“哥哥真心太过。”一同来见了程老伯父。咬金说:“贤侄,你父在日,与我好兄弟,不幸他为国尽忠,难得侄儿长大,这金钉枣阳架使得精通,实乃将门之子,为伯父见了你,也觉欢心,尔等那众小弟兄过来,大家见了礼。”下面俞游德绑缚在此,见单天常归服唐朝,开言叫声:“单大哥,你从顺了他,小弟绑在此,怎么样呢?”天常说:“元帅,俞游德乃是我结义的好兄弟,望元帅放了他。”罗通说:“既是哥哥好友,就是小弟手足了。”过来放了绑,程咬金吩咐营中排宴,款待侄儿。其夜,小弟兄酒饭已毕,各自回营不表。单讲明日清晨,罗通自思这两个人未必真心,若在旁边,早晚之间倘不防备,行刺起来,反为不美,不如差他两个为先锋,离了我身,就不妨碍了。算计已定,开言叫声:“哥哥,本帅令箭一技,你二人领了三千人马,为前部先锋,先往白良关。待本帅到了,然后开兵。”
  单天常接了令箭,同俞游德带了人马,竟往白良关。在路行三天,到了白良关,吩咐放炮安营,候大兵到了,然后打关。俞游德叫声:“哥哥,今日天色尚早,不免待小弟出马讨战一番。”天常说:“兄弟,北番虏狗不是当耍的,既要出马,务必小心。”俞游德说:“不妨。兄弟有脚踏箭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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