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问道:“是否香贵出马?”
雷九指点头,忽然怪笑起来,笑得呛出泪水。
寇仲和徐子陵面面相觑,暗忖他难道受不住赌桌上另一趟重挫,输疯了。
雷九指大喝道:“谁说我输哩!”
寇仲、徐子陵瞠目以对。
雷九指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仍故作淡然的道:“他娘的!香贵还以为在听骰上我及不上他,岂知我刚学晓忘赌大法,赢得他脸青唇白,不但输回上林苑的十万两黄金,还反输多七万两。我要酒不是消愁,而是庆祝重振雄风,从此南雷北香,只有南雷,没有北香。他娘的,你们说应否喝酒祝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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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当然没有打马球的心情,而寇、徐两人负责训练的马球新秀,因须由李渊亲自在禁卫里挑选,皇上既没空,球队自然难以成立。两人欢天喜地的请程莫赐准离宫,程莫不敢得罪这两个皇上跟前红人,纵使感到两人的要求有点儿过份,仍肯放人。
刚踏入横贯广场,乔公山和尔文焕策骑而至,隔远抱拳示好。
寇仲见尔文焕一副有神没气的容色,知他仍未从跋锋寒的酷刑回复过来,装作语重心长的向尔文焕打招呼,道:“尔大人原是英雄好汉,问题在既是英雄,当然过不了美人关,但身子才是最紧要的,没有好的身体怎样做英雄。”
徐子陵心中好笑,更知寇仲心情转佳,以言语戏弄尔文焕,教他哭笑不得,偏又不能怪寇仲。
尔文焕微一错愕,瞧向乔公山,苦笑道:“乔大人你出卖我!怎可把这种丑事宣诸于世?”
乔公山微笑道:“大家兄弟嘛!人道做鬼也风流,绝非丑事。”
寇仲点头附和道:“对!或该叫作光荣纪录。”
徐子陵也忍俊不住,乔尔两人更爆起哄笑,因为寇仲说得神传意趣。
尔文焕喘着气道:“他奶奶的!不过我这光荣纪录有点邪门,难道是着了道儿。”说最后那句话时,苍白的脸现出惊异不定的神色。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不妙,若被他记起行刑的是寇跋两人,便大事不好。
寇仲忙道:“到宫外找个地方边喝酒边聊天如何?”
徐子陵知他动了杀机,心中暗叹,晓得此为唯一选择。
乔公山狂笑道:“当然是着了道儿,着了那婆娘的道儿嘛!”
尔文焕尴尬道:“乔大人不知道甚么叫适可而止吗?”转向两人歉然道:“今天我们没空,但已约好池爷,今晚玩夜些儿,大家不醉无归,酉时中西市福聚楼见,清姑娘也会出席的。”
说罢掉头朝东宫方向驰去。
两人暗抹一把冷汗,慌忙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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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足朱雀大街,寇仲道:“差点被老尔累得不能堂堂正正的重返长安,幸好老乔打岔,世事真难逆料,谁想得到我们不用攻打长安,竟可以本来的身份面目大模大样的回来,我们走几步好吗?”
徐子陵点头同意,沿着车水马龙,路人不绝,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迈开步伐。
寇仲叹道:“计划改变,石之轩因是一道难题,事实上还产生其他连串的问题,不知你有否想过。”
徐子陵苦笑道:“师公肯定会找我们算账,毕玄和老跋的决战则提早进行,这类事唐室既无法阻止,更不能干涉。”
寇仲颓然道:“还有是我再不能逃避尚秀芳,唉!我真的很对她不起。假如有个办法不用伤她的心,不论如何困难我也要设法办到。天!我怎样向她解释呢?你说玉致肯否接受她?”
徐子陵沉吟道:“尚秀芳和楚楚有很大的分别,首先楚楚是你认识玉致前遇上的,兼有着素姐的关系,玉致只感到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可是若你告诉她心中另有尚秀芳,会对你和玉致间的关系造成无法猜估的破坏,有点像重演宋缺与梵清惠的情况,玉致若知晓得到的并非你全部的爱,后果难测。”
寇仲搭上徐子陵肩头,惨然道:“兄弟!我很痛苦!我真不知如何去面对尚秀芳,她是秀外慧中的好女子,有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操,我怎忍心伤害她?”
徐子陵沉声道:“你相信命运吗?”
寇仲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世事的离奇巧妙处往往出人意表,至乎令人难以置信,我再没有肯定的答案。”
徐子陵道:“一切只好顺乎自然,看老天爷的安排。这样心里会舒服点儿。”
寇仲道:“尚有另一位我们须面对者,就是可达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敌友难分,教人头痛。”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想那么远,待李渊决定后再说。池生春现在不但失去上林苑,还倒赔大钱,肯定手头拮据,故不得不铤而走险,从我们两个小子入手,否则何用出动白清儿?”
寇仲道:“今晚就由陵少出手,给池生春来个雪上加霜,狠赢他一大笔,我希望可快点看到他当时偷鸡不着蚀大把米的表情。”
徐子陵道:“你有想过太行双杰功成身退的方法吗?”
寇仲苦笑道:“忽然来个不知所踪,恐怕会启人疑窦,且要看石之轩会否揭破我们。那天我去见了空,他答应知会青璇,说陵少你希望她立即赶来长安。不过一来一回,恐怕须十天八天时间,我们有甚么办法稳住石之轩,使他不起疑心?”
徐子陵道:“对石之轩我没有丝毫把握,他不会相信我们说的任何鬼话。”
寇仲道:“目下唯一于我们有利的,是石之轩失去唐室朝廷内的耳目眼线,要直至李渊公布邀我们到长安来,他始醒觉被我们愚弄,所以我们定须在他醒觉前对付他,否则只要他学我们般在墙头街角大书太行双杰就是寇仲和徐子陵扮的,我们便有祸哩!”
徐子陵思索道:“老石今趟变了很多。”
寇仲不解道:“甚么变了很多?”
徐子陵道:“自他旁听过青璇的箫艺,偷看过她的容颜,我感到石之轩再非以前的石之轩,具体的情况我却没法描述出来。”
寇仲道:“那又如何?”
徐子陵默然片刻,道:“石之轩现在是一无所有,唯一倚仗是他绝世的魔功,若我们能破他的不死印法,他会否生出退隐之心?”
寇仲点头道:“只要令他不能脱身,又干不掉我们,等若破去他的不死印,你不是要在青璇来前与他大干一场吧?现在大家相处得好好的,硬要迫他来个生死决战,似乎不太妥当。”
徐子陵道:“待我再仔细考虑,到南门啦!回家去吧!”
【卷五十九 第六章 拈花微笑】
卷五十九 第六章 拈花微笑
回到司徒府,伏骞在内堂恭候,两人忙入内相见。
伏骞在宋师道陪待下喝茶闲聊,后者见两人回来,告辞往大堂去助任俊应付客人。事实上任俊扮司徒福荣的行动,全由宋师道策划提点,使寇仲和徐子陵不用分神。
伏骞微笑道:“小弟回家哩!”
两人分在他左右坐下,寇仲讶道:“因何走得这么匆忙,你不是想干掉云帅吗?”
伏骞道:“我是不得不走,今早李渊召见小弟,明示不想让我们与毕玄的使节团碰头,那等若下逐客令,我们只好乖乖离开。”
寇仲狠狠道:“定是建成在后面弄鬼。”
伏骞道:“照我看是李渊自己的意思,事实上李渊对我们非常重视,礼遇甚隆,说要支持我们对抗统叶护,等如是倚仗我们牵制西突厥。为表示心中歉意,还任我们挑选长安巧匠,让他们到敝国传艺交流,迟些尚会派使节回访我们,我看他是要弄清楚我们实力后通婚修好,加强盟友的关系。”
寇仲心中一动,问道:“你做出选择了吗?”
伏骞道:“我仍在考虑中。唉!云帅自那晚后非常小心,没有回城外营地去,一直躲在长安,令我们无从下手。两位一向比别人有办法,若能助我把他迫离长安,我们可安排在西突厥边疆伏袭,以断去统叶护一臂。”
顿了顿续道:“云帅此人无事不问鬼神,东宫的事会被他视为鬼神预先警告的大凶兆;刻下必是意兴阑珊,倘若再发生一些事,肯定他会溜回西塞,两位可否在此事上帮我一个大忙。”
徐子陵心中暗叹,说到底他们与云帅曾并肩作战,不过想到统叶护对中土的野心,云帅在其中更是推波助澜。为中土大局着想下,若伏骞成功击杀云帅,对中土的安定是有利无害,所以当寇仲往他瞧来,不由微一点头。
寇仲道:“此事包在我们身上,我们不但会把他赶出来,还会令他慌忙窜回西塞。老哥甚么时候走?”
伏骞道:“我们后天动程,但小弟对你的话好奇得要命,找出云帅藏身处并非易事,而在两位不能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有甚么妙法可迫他离长安返国?”
寇仲笑道:“他十有八、九是藏身于长安城内的波斯胡寺,即使我猜错,仍有秘法可从建成手下里找到答案。哈!你说云帅最害怕的人是谁?”
伏骞讶道:“云帅竟有害怕的人?我真的无法想象。”
寇仲道:“那就是石之轩,陵少深悉石之轩的功法和行事的作风,若由他蒙着头脸,包保可把石之轩模拟得惟妙惟肖,吓老云一个半死,当云帅侥幸脱身后,即使有全体长林军向他提供保护,他仍不敢久留,其他的须看你老哥的本事。”
伏骞拍案叫绝,叹道:“少帅脑筋灵活,智计百出,教人倾倒,以李渊的势力,成为石之轩的目标后仍要步步为营,何况是见不得光的云帅。建成若晓得情况如此,亦会劝云帅离开,以免被石之轩公告天下,教他如何向李渊交待,此计必成。”
寇仲道:“我们亦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伏骞欣然道:“只要我办得到,定尽力而为。”
寇仲笑道:“贵国的马球游戏应是非常兴盛,如能找中土最佳的两个马球高手到贵国切磋交流一年半载,当是球坛盛事。”
伏骞听得目瞪口呆,徐子陵皱眉道:“李渊需我们为他应付高丽和东突厥的球手,岂肯放人?”
寇仲信心十足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少帅军肯与李唐结盟,球赛的胜负再无关痛痒,所以王子必须找个借口,强调要立即把人带走,我们便可公然逃出长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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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骞去后,雷九指领着一位五短身材,矮壮结实,颇有霸气的中年汉来见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老朋友黄河帮的老大‘大鹏’陶光祖,还不脱掉面具打个招呼。”
两人除下面具,起立相迎。
一番客气话后,众人围桌坐下,陶光祖豪气冲天的道:“我陶光祖这趟得两位和秦王赏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是完全豁出去啦!何况更得雷老哥给我出了大口鸟气!以后有甚么事,即管吩咐下来,我陶光祖会竭尽所能办妥。”
雷九指补充道:“陶老大与正牌福荣爷是至交,一向有生意往来,所以今趟公然来探望福荣爷,只会令人对我们福荣爷更不起疑,你们放心。”
事实上寇仲正为此生忧,闻言松一口气道:“我想先了解贵帮在长安的情况。”
陶光祖傲然道:“不是我陶光祖夸口,即使曾在关内称霸一时的京兆联,也难和我们这种在黄河生根立足数百年的老帮会相比。我对杨文干、池生春那类巧取豪夺的兔崽子的作风一向全无好感,做生意讲的是诚信。在长安谁不给我面子?因大家都知我是牙齿当金使的人。”
寇仲喜道:“陶老大该知我们要捧秦王做皇帝,讲的是实力较量,陶老大有甚么办法可让我的三千个兄弟在长安附近有个藏身之所呢?”
陶光祖断然道:“这个包在我身上,长安附近有数条渔村全是我们的人,有我们黄河帮的庄园物业,藏数千人绝不是个问题,起事时还可由我们的船迅速送抵长安。即使在城内,藏他数百人亦可轻易办到。”
寇仲放下心事,他们的第一批兄弟将于数天内抵达,现因事情有变,未知何时举事,要他们长居暗无天日的地库下,会是大问题,在荒野立营又怕被巡兵发现,现在得陶光祖这种有数百年历史的地方帮会收容,问题迎刃而解。
商量妥所有细节后,陶光祖兴奋地离开。
雷九指笑道:“你们可知在老陶来说,你们是久旱下的甘霖雨露,这几年来,他们不知被池生春修理得多惨!所以听到你们全力支持李世民,比谁都高兴。所以我必须让他来见你们打个招呼,以坚定他的信心。不是我捧你们,你们的朵儿比秦王还要响亮,提起你们,江湖上谁个不竖起拇指赞一句英雄了得。”
寇仲哈哈笑道:“多谢捧场。咦!小侯为何仍未回来?”
雷九指道:“这表示香贵非是居于长安城内,而是在附近的某城某县。香贵瘦了很多,显然生活并不好过,换我是他,瞧着自己一手创办的罪恶王国不住萎缩,当然不好受。”
寇仲道:“他败于你手下是应该的,这叫此消彼长,他的将来一片暗黑,只能依附魔门挣扎求存;雷大哥你则是前途光明,如日中天,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雷九指欣然道:“最重要的是我不怕输,因为赌桌上的得失并不能影响最后的结果。哈!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是找个地方喝酒狂欢,我们去上林苑如何?”
寇仲道:“今晚不成,因为池小子想找我们去祭旗。明晚如何?风雅阁该稳妥点,还可为小杰助攻。”
徐子陵心中欣然,知雷九指信心尽复,重拾生趣,再不会拒绝在生活中寻找快乐。
生命的乐趣正在于此,只要坚持不懈,在逆境中不气馁,时来运到下或会出现令人惊喜,有似柳暗花明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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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希白在黄昏时从秘道回城,香贵的行踪终有着落,藏身于长安西面黄河上游的始平城,顺流而下,小半天可抵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