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色变道:“我的娘!今趟完哩!封门的关锁叫‘两神锁五将’,打横有三条铁闩,两端处再以垂直铁柱稳固锁死,神仙都要束手无策,何况我们不是神仙?”
徐子陵皱眉道:“这是不合情理的,杨坚若是针对皇城可能发生叛变而设计此地道,没理由大批人马从地道钻出来,却无法到外面去,快动脑筋。”
寇仲得他提醒,忙赔笑道:“还是你行,让我这得鲁妙子真传的小大师破解杨坚的机关。唉!今晚的运气似乎有些儿阻滞,希望是先苦后甜吧!”
徐子陵目光扫过靠铁门这边贴墙排列的十多个兵器架,顿时明白要勘探墙壁必须先把它们搬开,叹道:“也可能非是一面活壁而是另一条地道,找到真相时天早亮哩!”
寇仲灵机一触道:“我有一个省时间的独门秘法,真气!”
徐子陵二度抓上他肩头,送入真气,怀疑道:“我们合璧的真气确是这么厉害吗?”
寇仲闭上眼睛,梦呓般道:“是一趟比一趟厉害,活门的结构不同,当然瞒不过我们的法眼。娘说过人身是个宝库,我们正是利用这宝库干出能人所不能的事,故只需搬开一座兵器架成哩!”
寇仲双手按上兵器架移离后露出的一截墙壁,运劲前推,却是纹风不动。
徐子陵皱眉道:“这似乎不是一面活壁?”
寇仲苦笑道:“肯定是活壁,不过外面不知给甚么鬼东西阻着,我不敢用力,怕推跌东西会发出砰砰膨膨的声响就糟糕透顶。”
徐子陵亦按手壁处,道:“我负责运功把另一边的鬼东西吸着,你负责推,动手!”
寇仲运聚全身功力,发动推壁。
墙壁应手往外逐分移动,壁后传来物体磨擦地面的吱吱响叫,动魄惊心,可是他们别无选择,只好行险一博。
当活壁露出可容人通过的隙缝,寇仲侧身探头张望,唤道:“他娘的!你道外面是甚么鬼地方,原来是甲胄室,摆满一排排的储物柜,阻着活壁正是个放满甲胄军服的大柜,难怪这么重。我去探路!”
徐子陵先把兵器架移回原位,闪往内室,推上活壁,推贴衣物柜,寇仲回到他身边,兴奋道:“这次发达哩!通往外面的是只普通木门,没上锁的。”
话犹未已,“咿唉”一声,室门开放,灯火亮起,犹幸两人置身处是室内另一端,得近三十排衣柜掩护,否则立即要无所遁形。不过若来人到这边来取东西,仍要败露行藏。
只听来人道:“他奶奶的!人人猜拳喝酒,大鱼大肉,我们却要去守城门捱风抵冷。”
另一人笑骂道:“看你喝得醉昏昏的,不要连今晚的口令都忘掉。”
进来的两人边谈笑边往他们方向走过来。寇仲忙收起夜明珠,轻拍徐子陵,同时无声无息的腾身而起,落往衣柜顶上伏下。
人至光随,跟着是他们身下衣柜响起被打开的声音,被指喝醉的禁卫笑道:“忘掉有甚么稀奇呢?好像是‘天佑长安’,对吧?”
好一会儿后两名禁卫披上一身甲胄的离开,室内回复黑暗平静。
寇仲和徐子陵回到地面,前者笑道:“记着了吗?勿要忘掉。”
徐子陵道:“禁卫所怎会有酒喝,且又大鱼大肉,现在是甚么时候?”
寇仲欣然道:“这叫犒赏三军,轮班吃喝。兄弟,拣件趁手的如何?大批远征军在皇城接受犒赏,正是我们混水摸鱼的好时光。他奶奶的,从扬州混到长安,仍是混个不休,是亦命乎?”
两人快手快脚的换上禁卫的服装甲胄,戴上军帽,就那么连着布鞋塞进皮靴子里去。
来到通往外面的大门,寇仲推门探头一看,缩回来道:“终于重返人间哩!外面是一道长廊,分通左右两头,左还是右呢?”
徐子陵探手搭上他肩头,就那么推门往外走,笑道:“当混混的最紧要是懂得装腔作势,何况我们是货真价实的禁卫军,只不过外借给福荣爷,怕他娘的甚么?”
寇仲胆颤心惊的道:“前面似乎是禁卫所的大堂。”边说边把布袋改夹在胁下,好没那么碍眼。
猜拳行酒令的欢叫哄闹声潮水般从廊道尽处涌过来。
片刻后两人置身灯火通明闹哄哄的大堂,以百计的唐军放浪形骸的尽情吃喝玩乐,猜拳斗酒,筵开数十席,比六福和明堂窝更要混乱热闹,没人有兴趣往他们瞥上一眼。
寇仲哈哈笑道:“今晚真爽!”
反手搂着徐子陵,往禁卫所出口大模大样的举步。
【卷五十九 第二章 打响头炮】
卷五十九 第二章 打响头炮
两人步出卫守所的大堂,有若逃出生天的脱笼之鸟,从所侧逾墙离开。
皇城内近半官署仍是灯火通明,在呼呼寒风中传出欢笑哄闹的声音,大大减低皇城残冬肃杀庄严的气氛,皇宫一如往常,没有祝捷的庆会。
他们躲在暗处,徐子陵提议道:“我们真力融合后,你的感官比我独自一人更灵锐,不如由我负责供应真气,你大哥负责开路如何?”
寇仲欣然同意,握上他递来的手,笑道:“今趟我们是名副其实的携手协力,唤!他奶奶的,整座皇城忽然变得全在小弟掌握之内。”
徐子陵提醒道:“不要托大,走吧!”
寇仲拉着他冒风朝接通皇宫承天门和皇城大门朱雀门的天街掠去,忽然停在一座衙署暗黑的阴影里,待一队巡兵经过,始继续行程。
两人心意相通,行动一致,像变成一个人般从明岗暗哨巡兵立卫的破绽空隙间迅如魑魅的腾移闪耀,有时更飞身登上官署之顶,视皇城禁卫如无物。月黑风高下,别有一番说不出来的兴奋滋味。
对他们最有利的是大唐皇宫的警备集中于外围的城墙,由于他们是从秘道进来,免去闯这一重关防的危险。而他们合起来的灵锐,更令他们有能人所不能的本领。
不过当他们伏身皇城东南角一座官署积雪的瓦顶时,隔着横贯广场遥观东宫,仍有望洋兴叹、无从入手的颓丧感觉。
东宫的南大门嘉福门固是守卫重重,城头亦是每隔数丈守卫站岗,且不断有卫队巡逻,刁斗森严,防卫周密。
两人凝望片刻,寇仲叹道:“我们纵然肯放手,从旧路回去的风险不比偷进东宫低得多少,今趟是进退两难。”
寒风呼呼下,他们尚要运劲吸衣附体,以免发出衣袂飘拂的异响。
徐子陵低声道:“现在吹的是西北风,城头的风灯无不被吹拂得乍明乍暗,对我们的逾墙壮举大有帮助,只要我们好好利用某一阵忽然刮起的狂风,说不定可以顺利过关。”
寇仲颓然道:“问题是进东宫尚要经过空荡荡的横贯广场,除非把城守门的人全体失明,否则怎可能见不到我们两个慌失失的小子?”
徐子陵淡淡道:“穷则变、变则通,从横贯广场入宫共要偷越过一片广场和两道高墙,那是不用费神妄想的事。假设我们从外墙近墙头处贴墙游过去又如何?墙头的卫士注意力只会集中到墙外的地面去。”
寇仲精神大振道:“好计!亏你想出来。守卫外墙的卫士当然只留心墙外的地方,提防有人接近,这就叫内贼难防。”
徐子陵道:“来吧!纵使被发现,溜起来总容易些儿。”
待一队巡兵经沿外墙的马道远去,两人从官署暗黑处闪出,眨眼间没入皇城东北角城楼墙脚灯火照耀不及的阴影里,靠墙不动,静待时机。
徐子陵右手握上寇仲左手,后者则排除万念,守心于一,让灵觉感应攀升至极限,俾能趋吉避凶。长风狂卷而至,吹得皇城众官署大树积雪纷飞。
倏地寇仲发力腾身,带着徐子陵贴墙上升,越过高墙近半高度,然后由徐子陵接力,反过来带寇仲完成余下的行程,最后两人以手抓上城垛边沿处,趁风势探头往城头窥探。
风灯正被吹得忽明忽暗,一队巡兵刚好经过,阻挡着左方站岗兵卫的视线,另一边城楼上的禁卫正目注城外。两人知机不可失,哪敢犹豫,同时翻上墙垛,一溜烟的横过宽达三丈的城头,再翻往城墙另一边,以手抓垛沿凌空吊在城头外墙的边沿处。登城、过墙、吊空一气呵成,只是眨几眼的工夫,即使没有狂风掩护,或纵使被人看到,会误以为是自己眼花。
寇仲双掌生出吸力,沿墙往北游去,比壁虎更要灵活迅捷,到经无人站岗的墙垛,则以手攀上垛沿,好回气养息。徐子陵紧随其后,无声无息的一起往东宫外墙游移。
长安城早进睡乡,北风肆虐下只有疏落的灯火,夜行的气氛,令他们份外生出与日常有异的飞檐走壁的刺激感觉。
终抵东宫外墙,寇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到达东宫东墙正中的位置始停下,探头瞧清楚形势,当先前那队禁卫巡至,加上一阵较强的狂风,立即重施故技,闪过墙头,从另一边安然踏足东宫高墙内,掠往一座建筑物外园林的暗黑中。
两人蹲在两棵大树间,欣然互视,均有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大功告成的欢悦感受。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这座是东宫正东的牡丹殿,春来时我们四周该是牡丹遍开的美景,现在当然只是雪霜遍园。”
从城墙飞身下降,徐子陵已看得一眼了然,在牡丹殿的隔墙内共有五个院落,园林围拱,正殿位于正中,以长廊贯通各院,园内有七、八道木桥,桥下小渠,水从北引入,到牡丹殿南形成大水池,楼阁依池而筑。
此时楼殿均暗无灯火,只廊道每隔数丈有宫灯照耀,在风中摇曳闪明。
寇仲又道:“只要越过牡丹殿的西隔墙,是今晚我们选定举行烟花盛会的地方,皇城的兵哥们不但有口福,还有眼福。来吧!”
徐子陵一把将他扯住,道:“勿要鲁莽,聚宝殿内所藏火器关系到李建成的帝位,必定加强防卫,我们若视它如皇宫内一般的情况,大有可能功亏一篑。看到吗?在西隔墙旁有座两层的楼阁,高出隔墙近丈,在那里可看清楚周遭的情势。”
寇仲点头同意,付诸行动,偕徐子陵闪将出去,利用园林的掩护,到达楼阁东面,掠上楼顶,伏身探视。
果如徐子陵所料,聚宝殿的情况尽收眼底,只见寒风中亭台傲立,殿堂幢幢,曲廊幽径在园林中穿插,连接起九座堂院,聚宝殿矗立正中。
表面看这一边与所处牡丹殿没有多大分别,事实上却是戒备森严,遍布暗哨,巡逻的队伍达十队之众,只要他们踏足于聚宝殿院落范围之内,不论他们身法如何高明,仍难逃守卫的耳目。
寇仲目注把守聚宝殿正门挨风抵冷的四名共卫,笑道:“再多一倍人手,也拦不住我两兄弟。”
徐子陵的目光巡视位于院落四角的哨楼,又观察院落力楼房分布的形势。
寇仲放下背上的布袋,探手取出一条长索,道:“我们由空中乘风高去,先抵紧宝殿东面的楼殿顶处,兄弟!表演真功夫的时候到哩!”
两人合作惯了,不再打话,提紧功力,束势以待。
又一阵狂风怒卷。
寇仲右手轻按屋脊,冲天而上,左手紧握长达三丈的索子,到长索曳直,握着另一端的徐子陵被带得离开伏身处,斜冲夜空。
寇仲直升至离地近二十丈的高空,真气逆转,继续往前横掠,向离起步虚足有五十丈的楼殿顶投去,左手同时发动。
徐子陵就借寇仲的真劲,加速上腾,当寇仲真气不继,于离目标楼房尚有十五、六丈的距离处往下堕之际,他刚好抵达寇仲后上方。
如此高度,是在哨岗巡兵视线之外,灯火照耀不及之处,即使有人翘头上望,如非眼力特佳,且全神留意,必会疏忽过去。何况北风怒吼,寒冷刺骨,敌人的警觉性自是大幅削弱,耳目失灵。
徐子陵真气运转,继续未竟的空中旅程,右手劲发,带得寇仲往楼房投去。
得到徐子陵输来的真气生力军,寇仲重拾升势,回转真气,徐子陵往下降投,他反来到徐子陵上方,两人先后踏足楼房之顶。
北风仍未有稍息之意。
徐子陵把握时机,领头冲天而上。
当狂风敛收,两人早安然伏在聚宝殿殿顶处。
寇仲欣然道:“虽然非常吃力,仍是值得的。”边说边把索子塞进布袋,又从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正贴耳窃听殿内动静的徐子陵道:“横竖此殿难保,在上面开个洞该没人晓得。”
徐子陵坐起来,双掌下按积雪的殿顶,以灼热真气开始溶雪,道:“幸好建成没有派人驻守殿内。唉!真可惜!”
寇仲瞧着厚雪在徐子陵掌下溶化为水,还其本性往下涧流,道:“建成不但不会让人驻守此处,还不准任何人踏入半步,因为这是见不得光的事,知情者限他的几个亲信。有甚么好可惜的?”
徐子陵收回双手,答道:“可惜的是殿内价值连城的珍玩,会随火器烧毁无存!可以用匕首啦,若让水像瀑布般涧下屋檐,会是个大笑话。”
寇仲劲贯刀锋,切入只余数寸厚的积雪,工作起来,笑道:“大风吹来,夹着水雪四方激溅,谁能察觉有异。嘿!一片!”
徐子陵接过他递来的瓦片,放在一旁。
两人同心协力,小心行事,只一盏热茶的工夫,在殿顶开出可容人通过的小洞。
殿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寇仲钻入洞中,耸身跃下。
当徐子陵踏足殿堂,见寇仲在发呆,奇道:“甚么事?”
寇仲探手搭上他的肩头,另一手祭出夜明珠,欣然道:“兄弟!我们走运哩!你看!”
在明珠光焰映照下,本应放在殿内的珍玩不见一件,代之是遍布全殿、储放火器的木箱子。
徐子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确是好险!火器从地库搬上来,应是建成改变计划准备运走,幸好我们今晚抢先行动,否则将失诸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