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叫屈道:“我们不是怀疑婠大姐想害我们,而是弄不清你因何肯出力相助我们,这样做对你有甚么好处。”
跋锋寒微笑道:“不要告诉我们你是要替天行道,造福万民。”
婠婠白他一眼,掩嘴娇笑道:“那也离事实不远呢。”
寇仲道:“你来找我们,是否有甚好消息?”
婠婠回复一贯笃定冷漠的神态,淡淡道:“恰恰相反,我今趟来是警告你们,尹祖文、杨虚彦等正部署对付东溟公主,好断去李世民的兵器供应。事实上他们一直不满单婉晶对李世民的支持,只是碍于祝师份上,而在这方面非常克制,祝师既已仙去,他们再没有任何顾忌。”
徐子陵等无不暗吃一惊。
跋锋寒沉声道:“这消息从何而来?”
婠婠道:“我只可透露杨文干的心腹手下中有我的眼线,其他再无可奉告。李渊三子各自有购买兵器的特权,世民的兵器大部分由东溟派供应,新一批的兵器正在付运途上,由单婉晶亲自押送,十天许可抵长安,你们须为此自行想办法。人家算够朋友吧!”
寇仲三人你眼望我眼,均大感头痛,这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教他们如何分身应付。
一个不好,会打草惊蛇,坏了大事,可是更没可能袖手旁观。
婠婠“噗哧”笑道:“见你们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于心何忍,给你们一个小提示吧!对付单婉晶的行动由杨文干负责,目下他藏身西市的合昌隆内,只要来个通风报信,他将吃不完兜着走,其他事不用我教你们吧!”
寇仲沉声道:“香贵和香玉山老少两大混蛋是否藏身该处。”
婠婠道:“香贵父子该在长安城内,却非是藏身该处,若长安落入你们手上,可把长安翻转过来逐寸搜查,定可找到他们。”
长身而起道:“报告完毕,人家要走哩!”
※※※
婠婠去后,寇仲道:“婉晶的事,我们如何应付?”
徐子陵道:“我们只要通知李世民,他当有办法轻易解决。”
跋锋寒道:“假设杨文干动手的地点是在李世民势力范围外,李世民将有心无力。我们何不干得彻底些儿,借此机会狠挫杨文干,最理想是先把他干掉,若再毁去火器,李世民当可安心迁进宏义宫去。”
寇仲精神大振道:“玄恕会比任何人更不想错过这反击的行动。”
跋锋寒道:“此事交由我处理,你们负责监视杨文干的动静。我和玄恕立即赶返梁都。单公主要入关中,必须从运河入大河的水道捷径,行程应全在我们少帅军掌握中。凭我们的飞轮船队,可教杨文干来得走不得。如我所料不差,杨文干动手的地方该是开封和陈留间的水道途中,那是没人管治的一段水道。”
寇仲拍案叫绝道:“最妙是尹祖文他们硬吃一个哑巴亏仍不敢张扬,只好乖乖咽下这杯苦酒,就这么决定。”
※※※
夜幕低垂。
寇仲先抵尹府后院外的老树,耐心等候,片刻后徐子陵到,来到他旁。
寇仲问道:“情况如何?沈美人肯让你走吗?”
徐子陵没好气道:“少说废话,美人儿军师说她会约魏征明天午后到她家与我们碰头。是福是祸,明天当有个分晓。”
寇仲道:“封德彝有没有好消息?”
徐子陵答道:“他仍在调查中,明天或者有答案。”
寇仲道:“弄清楚谁是出卖石之轩的人,等若知道唐宫中尹祖文和杨虚彦外另一位魔门的要人身份。他奶奶的,今趟到长安来,似乎每天都有新的发展。”
徐子陵道:“杨文干方面的安排如何?”
寇仲道:“此事由小杰负责,今趟随我们来的均是飞云卫里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中的精锐,监视整批人该不会出岔子。来吧!成功失败,还看今夜。”
两人从老树扑出,投向秘道所在的小楼。
【卷五十九 第一章 将错就错】
卷五十九 第一章 将错就错
寇仲向正要走往下层去的徐子陵打出“且慢”的手势,移到窗旁,朝下瞧去,低声道:“有点不妥!”
徐子陵闪往窗子另一边,注意到寇仲背着一个布袋,胀鼓鼓的塞满东西,讶道:“你好像不是要入宫,而是远行去也。”
寇仲探手反拍背负的布袋,欣然道:“陵少你有所不知,这袋宝贝是起行前宋二哥亲手交给我的,说甚么‘夜长梦多’,就今晚打响我们的头炮。你明白啦!”
徐子陵大吃一惊道:“宋二哥不是说笑吧?竟要在今晚来个烟花晚会?”
寇仲道:“我愈来愈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至理,且入宝山岂有空手回的道理,我们今晚就大干他奶奶的一场,幸好不成功,亦不会成仁,顶多漏夜卷铺盖溜之大吉。嘻!我只是说笑,请记得若被发现,我们从城墙上逃走,从城底下回来。”
徐子陵心忖既是宋师道的明智决定,还有甚么好说的。“打响头炮”此句话语带双关,道尽目下形势,低问:“少说废话,有甚么不妥当?”
寇仲道:“上趟我来时,有近十头像你般感觉灵锐的恶犬不知从何处扑将出来,今趟却销声匿迹,你说是否不妥?”
徐子陵没暇计较他拿自己开玩笑,道:“不如来个投石问路?”
寇仲道:“有人来哩,糟糕!”
尹祖文出现在两人眼皮底下,朝小楼举步走来,同一时间,他们听到地道出口处启门的声音。
两人你眼望我眼,都头皮发麻,又会这么巧的?一时进退两难,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他们往下蹲低,怕被尹祖文发觉有异。功聚双耳,全神留意下层的动静。
尹祖文下跪声音响起,接着是李渊的声音笑道:“平身!今晚朕暂非皇帝身份,免去所有禁忌规条,否则怎能尽兴?”
宇文伤的声音道:“有甚么精彩的安排?”
出口掩盖声从楼下传上来。
尹祖文谄媚的道:“今晚我们请得上林苑的清姑娘来表演歌舞,包保皇上一新耳目。”
李渊问道:“比之纪倩如何?”
尹祖文恭敬答道:“清姑娘色艺绝不在纪倩之下,且是刚到长安,肯定皇上没见过。此女也像纪倩般卖艺不卖身,事成与否,要看皇上的手段哩!哈!”
李渊欣然长笑,显是因可重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乐而雀跃,笑着道:“朕有点急不及待哩!”
听着三人远去的足音,两人你瞧我、我瞧你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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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把出口的一切回复原状,取出夜明珠,笑道:“李渊今晚休想能圆好梦,肯定会被烟花声大煞风景,难以尽兴。”
徐子陵摇头道:“白清儿深悉男人对女人愈难到手愈觉珍贵的德性,所以会采欲迎还拒的勾引手段,令李渊神魂颠倒,不能自拔,不会这么快与他真个销魂。”
寇仲探手搭着他肩头,往东迈步,道:“还是陵少你比我对女人经验丰富,难怪这么多美人儿看上你,落得难舍难离。哈!我忽然对今晚信心十足,你是否有同样的预感?”
徐子陵沉声道:“我在想另一端出口会否有人把守?哪还有预感未来的闲情。”
寇仲欣然道:“陵少可以放心,这条地道等若李渊追寻快乐的命脉,为保持秘密,晓得这秘道的没几个人,韦公公该是知悉这秘密的其中一员。照我看!太极宫和御园大鱼池的出口该没有人把守,为李渊隐瞒行踪而装模作样的韦公公应在御书房内,恭候李渊圣驾回归。所以这叫天助我也,同意吗?”
徐子陵点头道:“我想不到反驳你的话。不过今晚不容有失,我们切勿托大。”
※※※
在夜明珠清淡的微弱光芒映照下,秘道往内深进,空气里仍残存风灯燃点的气味,提醒他们李唐之主刚由此路过。
寇仲叹道:“人生确是难以逆料,上趟我们来是偷旷世名画,今趟却是烧烟花,谁可想及?”
徐子陵虎躯一颤,止步不前。
寇仲正要发问,徐子陵低喝道:“快随我来!”
寇仲大吃一惊,收起夜明珠,追贴他身后朝前飞掠。
当经过接近假出口南壁真通道的入口,隐见另一端灯火映照,人声传至。
两人刹那间掠至尽处,徐子陵往上腾升,寇仲依样葫芦,先后贴往顶壁,运功吸附。
此时足音渐近,灯光从活壁出口映照对墙,形成一团光蒙,随着来人接近,愈显清晰明亮。
两人收束所有能显示生命活动的症状,包括心跳和脉搏的微响,心中却不断叫苦。只要对方举起风灯朝他们的方向照来,肯定无所遁形。唯一可干的事,是立即出手把来人制服。
数下呼吸的短暂时光,像经年累月的漫长。
四名身穿禁卫便服的大汉,从活壁口转入他们所处通道,只其中一人朝他们方向瞥上一眼,幸好没举灯照射,当然觉察不到丝毫异样,就那么继续巡逻,朝国丈府出口迈步前进。
待禁卫去远,两人落回地上,在黑暗中你眼望我眼,均有进退维谷的感觉。
寇仲低声道:“这么远的距离,你怎可能生出感应?”
摊开手掌,掌心的明珠重现光芒。
徐子陵凝望他掌上明珠,淡淡道:“感应到就是感应到,教我如何解释?唉!不过我的道行仍未到家,直至此刻才能确知太极宫那边出口另有守卫,否则我们该单从原路退走。当先前那四位大哥回来,就是我们当灾的悲惨时刻,因为灯光不会像刚才般给人挡着,可直照到我们藏身的角落。”
寇仲沉声道:“何不再博他奶奶的一铺,试试那通往皇城的所谓假出口。”
徐子陵道:“你有把握不触动出口的陷阱吗?”
寇仲微笑道:“有陵少助我,何事不成?”
再不迟疑,两人闪往“假出口”下,寇仲探手按上开关的机括,徐子陵的手则接上他背心,真气开始积累。
寇仲低声道:“这条可分别通往皇城和宫外的地道,肯定是杨坚针对手下的叛变而建成。即使皇城被占,仍有以奇兵从地底反击的应变能力。故此地道出口处必是皇城内没有人想得到的地方,谜底立可揭晓。”
真气输入,寇仲蓦地感到眼前明亮起来,精神往地道两端延伸,分别感应到守在太极宫出口的人和正在不住远去先前见过的四名禁卫,那是一种没法形容的玄妙情况。
他感动至差点掉下眼泪,因终于分享到自己最好兄弟徐子陵的精神境界。那是他从未想象过动人无比的天地,充满震撼力。
同一时间,他清晰无误,一丝不差地掌握到开关的玄妙。
“喀擦”!
接连某一陷阱的连系被寇仲以内力解封,寇仲神色平静的打开开关,大无畏的手往上推,方型盖子朝上掀起,外面漆黑一片。微笑道:“陵少请!我感应到外面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盖子合上,两人重施故技以隔山打牛的手法把盖子锁好,重接机关,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在夜明珠的映照下,四周是一排一排林立的兵器架,放满各式各样的兵器,使他们生出置身于一座没有尽头的兵器仓库的错觉。
寇仲哈哈笑道:“这肯定是位于皇城西南角右龙武军指挥所的兵器库,杨广那家伙想得很周到,既不愁必要时没兵器使用,且控制得这防御力极强的指挥所,等若控制皇城的西南角,尽收进可攻退可守之效。”
徐子陵讶道:“你倒下过功夫,至少晓得这是甚么地方。”
寇仲神气道:“小弟乃久经战阵的统帅,更从李小子处学晓地理形势的重要。皇城由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神武军负责,四支禁卫军分别驻于位于皇城四角的指挥所。”
接着想起甚么似的颓然道:“唉!兄弟,可是这处也是皇城内戒备最森严的地方,离开兵器库后肯定寸步难行,即使成功,从皇城的西南角潜往东北角是皇城内最遥远的路程,而东宫外墙则肯定防卫森严,今趟可不像上趟般轻松呢。”
徐子陵目光落在变回一块青石大方砖的地板,沉吟道:“开锁大师请指点,这盖子究竟有甚么机关,如若触动会有甚么后果?”
寇仲往上瞧去,猜测道:“说不定有块万斤巨石从天而降,不但把入口重新封闭,还把我们的两个小脑袋砸碎。”
徐子陵没好气道:“若是如此,早被进入兵器库的禁卫发觉,地道变成公开的秘密。”
寇仲知不能就此敷衍了事,动脑筋道:“鲁师傅的机关书中有十多种警报的手法,眼前此种或许是他所写的‘斜道撞钟’的机关,如触动机关,会释放一个铁球,滑下斜道,撞往置于尽端铜钟一类的东西,发声示警。至于真正情况,只有李渊清楚。”
徐子陵道:“若是如此,这兵器库必是从外面锁死。希望你今趟不要失手,否则我们要在这里捱至李渊玩罢返宫,然后无功而去。”
寇仲神气道:“放心吧!我们双龙合璧,天下无敌,怎会给一个锁儿难倒。来吧!”
举起夜明珠,领头探路,在有若迷阵的兵器架左绕右弯,最后来到一面大铁门前,果如徐子陵所料,是由外面上锁。
寇仲把希望全寄托到徐子陵的感应上,问道:“外面有人把守吗?这道他奶奶的大铁门,把我的耳朵也封锁起来。”
徐子摇头道:“我不晓得!”
寇仲失声道:“你竟在如此紧要关头感应失灵?我们怎办好?”
徐子陵若无其事道:“我并非神仙,感应当然有局限。”
寇仲探手接上铁门,断然道:“那就博他娘的一铺,看李小子是否真命小子。”
徐子陵双手抓上他两边肩膊,送入真气。
寇仲叹道:“又来哩!我尚未有机会告诉你,不知是你长进了还是我够火候,现在当我们真气融合,小弟不但能量倍增,精神力也从你老哥处一并承接过来。他娘的!外面静似鬼域,究竟是甚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