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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积经

  佛告阿难:“于意云何?色是常耶?是无常耶?”
  阿难白佛言:“世尊,色是无常。”
  佛言:“若无常者,为是苦耶?为非苦耶?”
  阿难答言:“色即是苦。”
  佛言:“若无常苦是败坏法,若有多闻诸圣弟子闻是说已,执于此身如是之色,即是于我及我所不?”
  “不也,世尊。色中无我,亦无我所。”
  “复次,阿难,于意云何?受、想、行、识为是常耶?是无常耶?”
  阿难白佛言:“世尊,皆是无常。”
  佛言:“若无常者,为是苦耶?为非苦耶?”
  阿难答言:“如是四阴,即名为苦。”
  佛言:“若无常苦是败坏法,若有多闻诸圣弟子闻是说已,执于此身如是四阴,即是于我及我所不?”
  “不也,世尊。此四阴者,实无有我及以我所。”
  “复次,阿难,如是我者,不在过去、现在、未来;若内若外、若粗若细、若胜若劣、若近若远,彼一切法,悉亦非我及以我所。阿难当知,以如实智而观察之,诸法无我。若有名闻诸圣弟子,作是观已,便生厌离,而得解脱究竟涅槃。如是修学证此法时,生分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
  佛说是经已,尊者阿难远尘离垢,得此法眼净;五百比丘不受诸法,漏尽意解。时,诸大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大宝积经卷第五十六
唐三藏法师义净译
佛说入胎藏会第十四之一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在劫比罗城多根树园,与大苾芻众无量人俱。尔时,世尊有弟,名曰难陀,身如金色,具三十相,短佛四指。妻名孙陀罗,仪容端正,世间罕有,光华超绝,人所乐见。难陀于彼缠绵恋著,无暂舍离,染爱情重,毕命为期。世尊观知受化时至,即于晨朝著衣持钵,将具寿阿难陀为侍者,入城乞食,次至难陀门首而立;以大悲力放金色光,其光普照,难陀宅中皆如金色。
  于时,难陀便作是念:“光明忽照,定是如来。”令使出看,乃见佛至,即便速返,白难陀曰:“世尊在门。”闻此语已,即欲速出迎礼世尊。时,孙陀罗便作是念:“我若放去,世尊必定与其出家。”遂捉衣牵不令出去。难陀曰:“今可暂放,礼世尊已,我即却回。”孙陀罗曰:“共作要期,方随意去。”以粧湿额,而告之曰:“此点未干,即宜却至。若迟违者,罚金钱五百。”难陀曰:“可尔。”即至门首,顶礼佛足,取如来钵却入宅中,盛满美食持至门首。世尊遂去,即与阿难陀。世尊现相不令取钵,如来大师威严尊重不敢唤住。复更授与阿难陀,阿难陀问曰:“汝向谁边取得此钵?”答曰:“于佛边取。”阿难陀曰:“宜授与佛。”答曰:“我今不敢轻触,大师默然随去。”
  世尊至寺,洗手足已,就座而坐。难陀持钵以奉,世尊食已,告曰:“难陀,汝食我残不?”答言:“我食。”佛即授与,难陀食已。世尊告曰:“汝能出家不?”答言:“出家。”然佛世尊昔行菩萨道时,于父母、师长及余尊者所有教令曾无违逆,故得今时言无违者。即告阿难陀曰:“汝与难陀剃除须发。”答曰:“如世尊教。”即觅剃发人,为其落发。难陀见已,告彼人曰:“汝今知不?我当不久作转轮王。汝若辄尔剃我发者,当截汝腕。”彼便大怖,裹收刀具,即欲辞出。时,阿难陀便往白佛,佛便自去,诣难陀处问言:“难陀,汝不出家。”答言:“出家。”是时,世尊自持瓶水,灌其顶上,净人即剃,便作是念:“我今敬奉世尊,旦为出家,暮当归舍。”既至日晚,寻路有行。
  尔时,世尊于其行路化作大坑。见已,便念孙陀罗:“斯成远矣!无缘得去,我今相忆或容致死。”如其命在至晓方行,忆孙陀罗愁苦通夜。尔时,世尊知彼意已,告阿难陀曰:“汝今宜去告彼难陀,令作知事人。”即便往报:“世尊令尔作知事人。”问曰:“云何名为知事人?欲作何事?”答曰:“可于寺中检校众事。”问曰:“如何应作?”答言:“具寿,凡知事者,若诸苾芻出乞食时,应可洒扫寺中田地,取新牛粪次第净涂,作意防守勿令失落。有平章事,当为白僧。若有香华,应行与众。夜闭门户,至晓当开。大小行处常须洗拭。若于寺中有损坏处,即应修补。”闻是教已,答言:“大德,如佛所言,我皆当作。”
  时诸苾芻,于小食时执持衣钵,入劫比罗城为行乞食。于时难陀见寺无人,便作是念:“我扫地了,即可还家。”遂便扫地。世尊观知,以神通力,令扫净处粪秽还满。复作是念:“我除粪秽,方可言归。”放帚收持粪秽无尽,复作是念:“闭户而去。”世尊即令闭一房,竟更闭余户,彼户便开。遂生忧恼,复作是念:“纵贼损寺,此亦何伤?我当为王,更作百千好寺倍过于是。我宜归舍!若行大路,恐见世尊。”作是思量,即趣小径。佛知其念,从小道来。既遥见佛,不欲相遇,路傍有树枝荫低垂,即于其下隐身而住。佛令其树举枝高上,其身露现。佛问难陀:“汝何处来?可随我去。”情生羞耻,从佛而行。佛作是念:“此于其妇深生恋著,宜令舍离。”为引接故,出劫比罗城,诣室罗伐。既至彼已,住毗舍佉鹿子母园。
  佛念难陀愚痴染惑,尚忆其妻爱情不舍,应作方便令心止息,即告之曰:“汝先曾见香醉山不?”答言:“未见。”“若如是者,捉我衣角。”即就捉衣。于时世尊犹如鹅王,上升虚空至香醉山,将引难陀左右顾盼。于果树下见雌猕猴,又无一目,即便举面直视世尊。佛告难陀曰:“汝见此瞎猕猴不?”白佛言见。佛言:“于汝意云何?此瞎猕猴比孙陀罗,谁为殊胜?”答言:“彼孙陀罗是释迦种,犹如天女,仪容第一,举世无双。猕猴比之,千万亿分不及其一。”佛言:“汝见天宫不?”答言:“未见。”“可更捉衣角。”即便执衣,还若鹅王上虚空界,至三十三天,告难陀曰:“汝可观望天宫胜处。”难陀即往欢喜园、婇身园、粗身园、交合园、圆生树、善法堂,如是等处诸天苑园,华果浴池游戏之处,殊胜欢娱悉皆遍察。次入善见城中,复见种种鼓乐丝竹微妙音声,廊宇疏通,床帷映设,处处皆有天妙婇女共相娱乐。难陀遍观,见一处所,唯有天女而无天子,便问天女曰:“何因余处男女杂居,受诸快乐;汝等何故,唯有女人,不见男子?”天女答曰:“世尊有弟,名曰难陀,投佛出家,专修梵行,命终之后当生此间,我等于此相待。”难陀闻已,踊跃欢欣,速还佛所。世尊问言:“汝见诸天胜妙事不?”答言:“已见。”佛言:“汝见何事?”彼如所见,具白世尊。佛告难陀:“见天女不?”答言:“已见。”“此诸天女比孙陀罗,谁为殊妙?”白言:“世尊,以孙陀罗比此天女,还如香醉山内以瞎猕猴比孙陀罗,百千万倍不及其一。”佛告难陀:“修净行者有斯胜利,汝今宜可坚修梵行,当得生天受斯快乐。”闻已欢喜,默然而住。
  尔时,世尊便与难陀,即于天没,至逝多林。是时,难陀思慕天宫而修梵行。佛知其意,告阿难陀曰:“汝今可去告诸苾芻,不得一人与难陀同座而坐,不得同处经行,不得一竿置衣,不得一处安钵及著水瓶,不得同处读诵经典。”阿难陀传佛言教告诸苾芻,苾芻奉行皆如圣旨。是时,难陀既见诸人不共同聚,极生羞愧。后于一时,阿难陀与诸苾芻,在供侍堂中,缝补衣服。难陀见已,便作是念:“此诸苾芻,咸弃于我,不同一处。此阿难陀既是我弟,岂可相嫌?”即去同坐,时阿难陀速即起避。彼言:“阿难陀,诸余苾芻事容见弃。汝是我弟,何乃亦嫌?”阿难陀曰:“诚有斯理。然仁行别道,我遵异路,是故相避。”答曰:“何谓我道?云何尔路?”答曰:“仁乐生天而修梵行,我求圆寂而除欲染。”闻是语已,倍加忧戚。
  尔时,世尊知其心念,告难陀曰:“汝颇曾见捺洛迦不?”答言:“未见。”佛言:“汝可捉我衣角。”即便就执,佛便将去往地狱中。尔时,世尊在一边立,告难陀曰:“汝今可去观诸地狱。”难陀即去,先见灰河,次至剑树、粪屎、火河。入彼观察,遂见众生受种种苦,或见以钳拔舌、捩齿、抉目,或时以锯[皮+刂]解其身,或复以斧斫截手足,或以牟[矛+(替-曰+貝)]镵身,或以捧打槊刺,或以铁锤粉碎,或以镕铜灌口,或上刀山、剑树、碓捣、石磨、铜柱、铁床受诸极苦,或见铁镬、猛火沸腾、热焰洪流煮有情类。见如是等受苦之事,复于一铁镬空煮炎热,中无有情,睹此忧惶,问狱卒曰:“何因缘故,自余铁镬皆煮有情,唯此镬中空燃沸涌?”彼便报曰:“佛弟难陀,唯愿生天专修梵行,得生天上暂受快乐。彼命终后入此镬中,是故我今燃镬相待。”难陀闻已,生大恐怖,身毛皆竖,白汗流出,作如是念:“此若知我是难陀者,生叉镬中。”即便急走,诣世尊处。佛言:“汝见地狱不?”难陀悲泣雨泪,哽咽而言,出微细声白言:“已见。”佛言:“汝见何物?”即如所见,具白世尊。佛告难陀:“或愿人间,或求天上,勤修梵行有如是过。是故汝今,当求涅槃以修梵行,勿乐生天而致勤苦。”难陀闻已,情怀愧耻,默无所对。尔时,世尊知其意已,从地狱出,至逝多林。即告难陀及诸苾芻曰:“内有三垢,谓是淫欲、瞋恚、愚痴,是可弃舍,是应远离,法当修学。”
  尔时,世尊住逝多林未经多日,为欲随缘化众生故,与诸徒众往占波国,住揭伽池边。时,彼难陀与五百苾芻,亦随佛至,往世尊所,皆礼佛足,在一面坐。
  时佛世尊见众坐定,告难陀曰:“我有法要,初中后善,文义巧妙,纯一圆满清白梵行,所谓入母胎经。汝当谛听,至极作意,善思念之,我今为说。”
  难陀言:“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佛告难陀:“虽有母胎,有入不入。云何受生入母胎中?若父母染心共为淫爱,其母腹净,月期时至,中蕴现前,当知尔时名入母胎。此中蕴形,有其二种:一者、形色端正,二者、容貌丑陋。地狱中有,容貌丑陋,如烧杌木;傍生中有,其色如烟;饿鬼中有,其色如水;人天中有,形如金色;色界中有,形色鲜白;无色界天,元无中有,以无色故。中蕴有情,或有二手、二足,或四足、多足,或复无足,随其先业应托生处,所感中有即如彼形。若天中有,头便向上;人、傍生、鬼,横行而去;地狱中有,头直向下。凡诸中有,皆具神通,乘空而去。犹如天眼远观生处,言月期至者,谓纳胎时。
  “难陀,有诸女人,或经三日,或经五日、半月、一月,或有待缘经久期水方至。若有女人,身无威势,多受辛苦,形容丑陋,无好饮食,月期虽来速当止息,犹如干地洒水之时即便易燥。若有女人,身有威势,常受安乐,仪容端正,得好饮食,所有月期不速止息,犹如润地水洒之时即便难燥。云何不入?父精出时,母精不出;母精出时,父精不出;若俱不出,皆不受胎。若母不净、父净,若父不净、母净,若俱不净,亦不受胎。若母阴处为风病所持,或有黄病痰癊,或有血气胎结,或为肉增,或为服药,或麦腹病、蚁腰病,或产门如驼口,或中如多根树,或如犁头,或如车辕,或如藤条,或如树叶,或如麦芒,或腹下深,或有上深,或非胎器,或恒血出,或复水流,或如鸦口常开不合,或上下四边阔狭不等,或高下凹凸,或内有虫食烂坏不净。若母有此过者,并不受胎。或父母尊贵,中有卑贱;或中有尊贵,父母卑贱。如此等类,亦不成胎。若父母及中有俱是尊贵,若业不和合,亦不成胎。若其中有,于前境处,无男女二爱,亦不受生。
  “难陀,云何中有得入母胎?若母腹净,中有现前,见为欲事,无如上说众多过患,父母及子有相感业,方入母胎。又彼中有欲入胎时,心即颠倒,若是男者,于母生爱,于父生憎;若是女者,于父生爱,于母生憎。于过去生所造诸业,而起妄想作邪解心,生寒冷想,大风、大雨及云雾想,或闻大众闹声;作此想已,堕业优劣,复起十种虚妄之相。云何为十?我今入宅,我欲登楼,我升台殿,我升床座,我入草庵,我入叶舍,我入草丛,我入林内,我入墙孔,我入篱间。难陀,其时中有作此念已,即入母胎,应知受生,名羯罗蓝。父精母血非是余物,由父母精血和合因缘,为识所缘依止而住。譬如依酪、瓶、钻、人功,动转不已,得有酥出,异此不生;当知父母不净精血羯罗蓝身亦复如是。
  “复次,难陀,有四譬喻,汝当善听。如依青草,虫乃得生,草非是虫,虫非离草;然依于草因缘和合,虫乃得生,身作青色。难陀当知,父精母血羯罗蓝身亦复如是,因缘和合大种根生。如依牛粪生虫,粪非是虫,虫非离粪;然依于粪因缘和合,虫乃得生,身作黄色。难陀当知,父精母血羯罗蓝身亦复如是,因缘和合大种根生。如依枣生虫,枣非是虫,虫非离枣;然依于枣因缘和合,虫乃得生,身作赤色。难陀当知,父精母血羯罗蓝身亦复如是,因缘和合大种根生。如依酪生虫,身作白色,广说乃至因缘和合大种根生。
  “复次,难陀,依父母不净羯罗蓝故,地界现前,坚鞕为性;水界现前,湿润为性;火界现前,温暖为性;风界现前,轻动为性。难陀,若父母不净羯罗蓝身,但有地界,无水界者,便即干燥悉皆分散;譬如手握干麨灰等。若但水界,无地界者,即便离散;如油渧水。由水界故地界不散,由地界故水界不流。难陀,羯罗蓝身,有地、水界,无火界者,而便烂坏;譬如夏月阴处肉团。难陀,羯罗蓝身,但有地、水、火界,无风界者,即便不能增长广大。此等皆由先业为因,更互为缘,共相招感,识乃得生,地界能持,水界能摄,火界能熟,风界能长。难陀,又如有人若彼弟子熟调沙糖,即以气吹令其增广,于内虚空犹如藕根;内身大种,地、水、火、风业力增长亦复如是。难陀,非父母不净有羯罗蓝体,亦非母腹,亦非是业,非因非缘;但由此等众缘和会,方始有胎。如新种子,不被风日之所损坏,坚实无穴,藏举合宜,下于良田,并有润泽,因缘和合方有芽茎,枝叶华果次第增长。难陀,此之种子,非离缘合,芽等得生。如是应知,非唯父母,非但有业及以余缘,而胎得生;要由父母精血因缘和合,方有胎耳!难陀,如明眼人为求火故,将日光珠置于日中,以干牛粪而置其上,方有火生。如是应知,依父母精血因缘合故,方有胎生。父母不净成羯罗蓝,号之为色;受、想、行、识即是其名,说为名色。此之蕴聚可恶名色托生诸有,乃至少分刹那,我不赞叹。何以故?生诸有中,是为大苦!譬如粪秽,少亦是臭;如是应知生诸有中,少亦名苦。此五取蕴,色、受、想、行、识,皆有生、住、增长及以衰坏。生即是苦,住即是病,增长衰坏即是老死。是故,难陀,谁于有海而生爱味,卧母胎中受斯剧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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