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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天机直讲

  佛问须菩提:“如来有天眼否?”天眼即天眼通也;“有慧眼否?”慧眼能周遍三千大千世界;“有法眼否?”法眼能照遍过去、未来世界,比慧眼进矣;“有佛眼否?”佛眼比法眼又进,性是真空,无所不照,先观后照,而须菩提答言:“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佛皆有之。”佛又言:“如恒河沙世界中,众生之心,佛无不照。”因诸心皆不是心,所以如来“悉知悉见”;无心之心,佛悉知见。“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亦不可得。”此归并三心也。过去即想,为事后追想;现在为思,未来是虑,皆不可得。人之本心,原为真空,故不可得;三心亦是三世诸佛,亦属三千大千世界。三世本从心出,因而追想、深思、过虑;去此三者,即万念皆空矣,惟空方是佛心。有此三心,即不能得三藐三菩提;唯其无之,先去过去未来,再去现在,方得心空。所谓“降伏其心”,亦即归并三心之工夫也。以三千大千世界之七宝布施,其功德多矣;惟其以无心为布施,故说得福德多,有心即不多矣。
  佛问须菩提:“可以色身见如来否?”答言:“不可。有色即无色,不得以色身见如来。”惟其无色,方能见之;以如来所说即法身,非有形之身所能见故也。又问:“可以色相见如来否?”答言:“有相亦不能见。”以相即无相,诸相皆空,方是真相;真空之中,无所不有;必须真空,方可发生造化。所谓“三十二相”,即真空中之变化也。佛又告须菩提:“如来之说法,无法可说,是为说法。”法本空也,法既无法,说亦非说;此时须菩提听佛说法,智慧已开,因名为“慧命”。须菩提白佛而言:“后世众生,颇有闻佛说法,而生信心否?”佛答“众生”二字,实是强名;众生性空,不但无众生性,亦无佛性;同于众生,即是众生;同于佛即佛,能得空性即是佛;不解性空,即是众生,故可以说是众生,亦可说不是众生。能解此经,则生信心者,即是佛,不是众生。如来观众生,皆同于佛,而仍不离众生,皆众生自身之所招也。须菩提白佛:“佛得三藐三菩提,是无所得否?”佛言:“如是如是!如来于一切法皆无所得。”不但三藐三菩提,即一切法中之少法,亦无所得;必其一切空尽,一点不得,方是清净心也。佛告须菩提:“佛法平等,无有高下。”以最上一乘之法,方是佛法。六祖曰:“佛法只一乘,余二即非真。”(见《坛经》)中、小皆非佛法,因去四相,心自清净;自然神觉,本无大小高下。一切善心,即不着六尘之清净心; “一切善法,即得三藐三菩提”之法。无有一法,方是善法;佛说皆比象而言,此中妙理,须细心体会也。
  佛告须菩提:一世界有一须弥山,又谓须弥山为顶,在西域中;三千大千世界须弥山王之七宝布施,其功德可谓大矣。然以授持诵读、为人解说此经之功德,尚不及千万分之一也。此经全说无相功德,既是无相,即同太极;其心如是,其功德即无限也。人能无心,即与天地合德,日月并明。孔子曰:“天何言哉!”(见《论语·阳货》)天惟无心,方成其大;人能无心,亦同于天矣,其功德岂有量乎!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见《孟子·尽心上》)盖放之则弥六合;人能去三心,泯四相而无心,则其功德与太虚同体;三千八百,一瞬已足,要非言语数目所能计量也。
  “须菩提,我无是念,当渡众生”;若有众生为如来所渡,即着四相矣。“有我者,即非有我”,我非色身之我也;如来之我,空与太虚同体,空即我也,我即空也。“凡夫”对修道者而言,心能真空即佛,故曰“凡夫非凡夫,是名凡夫”也。“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观如来否?”观即观看之意,“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则转轮圣王即如来矣”。转轮王有金、银、铜之分,不应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若以色相观如来,即是邪道,而不能见如来。以色相是阴神,不能以此见如来;如来是空,故有三十二相也。“须菩提,汝应不泥于是具足相,或非具足相,得发三藐三菩提。”盖泥于非具足相,发此正觉之心,则应诸法断灭;正觉是清净之心,即诸相具足,虽清净而要非断灭。得此而空同太虚,自然具足相好,而不生不灭,要不说断灭相也。“须菩提,若有人以恒河沙等世界七宝布施,又有人以自身空尽,能成于忍。”既空四相,“一切法无我”,方能忍而不动,即支解其身为数段,以心不在身中之故,能不死而成其忍。若有心,则稍破其身,即不能受矣。此能忍之菩萨,其所得之功德,比前布施之菩萨大也。“以菩萨不受福德之故”,虽做功德而不着于相,心不贪着,是为真空;惟真空之功德,为最大也。“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为如来”。“若有人言,若来若去,若坐若卧,则为不解如来所说之法”;以如来皆空尽,而无去来故也。
  佛告须菩提:“以三千大千世界,碎为微尘,此微尘众为多否?”碎为微尘,即粉碎虚空之意也。答言:“甚多。”此微尘众,是无中所生;性本虚空,方能粉碎而成为千万亿分,成微尘众;若系实有者,即不能是此粉碎矣。如来所说三千大千世界,亦在心中,本非世界;若实有世界者,则此为一阳一阴幻化而结成之山河。“此为一合相,而实非一合相。”一合相者,神气相合,心息相依之谓。阴阳混沌相合,心息相依之谓。阴阳混沌相合,为一合相;阴阳相见,即能相合。此一合相,无中所生,体本虚空,故谓“不可说”。无相而生有相,有无相合;然须有无不立,心中无有无无,方能合而为一;其不可说,亦以此故。“凡夫贪其事”者,凡夫易于着相,不着有,即着无;不着法相,即着非法相,所以不能成仙。必其有无不立,而成一合相,方为大觉金仙;具有有无相合而成之法身相,继则粉碎之,为千百亿万化身,故佛最后明举一合相,而继之曰“即是不可说”。盖实为无中有,有中无相合而成无形之一体也。
  “须菩提,人亦常言,佛说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不知若人能解我言中之义否?”答言:“是人不能解佛义。”以凡人所说“四见”,皆解为实有此见;如来所说,则无相之见,事来顺应,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无见之见,此其异也。佛因顺告之曰:“凡发三藐三菩提,得清净心者,应如是知,如是见”,事来则应,事去则止。对于法之信解,亦须如此,不生法相,不生修道之心;火候既到,则即应之,本无成心。如来所说“法相即非法相”,无相之相,知见不生故也。佛告须菩提:“持经之福德,比布施更大。无量阿僧祗劫,须经无始劫来,无量数混沌,以满无量阿僧祗世界七宝布施,其福德无量矣。然若受持诵读,或为人演说此经,其福德尚胜于彼。”因其不取于相,对经无经相,受持诵读,亦不着持经之相;心自虚空,如动不动,无动无静,非空非不空,故其福德更无量也。
  “一切有为之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过眼皆空,一切仙佛,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有为之法,皆视如幻化;我心之灵妙观察,等诸法于空花,故一切僧尼,男女居士,下至地上之魔,皆闻佛说,而大欢喜,信受奉行也。三十二章之中,空一切相,由四相而法相、非法相,等等皆空;及至无中生有之一合相,为生天生地人物之根本;得此一合相,仍须有无不立,心中如如不动;方为合法。此为先天一炁,乾元祖性,无名天地之始,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既得此一合相,更打破之,为千百亿万之化身,则功成而事毕矣。学者须细参之。
  第二十讲
  乾坤坎离 颠之倒之
  先天后天 倒之颠之
  “颠倒”二字,道书中所常用之言也;自来学道者,多不深知灼见其意旨之所在,因而发生邪说。以天下地为《地天泰》卦,其在人则以男下女,亦为颠倒,遂至发生误会。其实此二字,含意甚妙;修道之作用,全在于此。由先天化后天,从后天返先天,皆不离于颠倒。人生自出胞胎,到破体之时,《乾》中一爻,陷于《坤》而为《坎》,《坤》之中爻上升而为《离》:从上而下,由下而上,此颠倒也。及至破体之后,修道者取《坎》、填《离》,欲以之补还童体,岂非又是颠倒乎!乾≡性也,坤≡≡命也;及至乾中一爻陷于坤,而为坎;坎中之一阳即命也,即先天真阳也。人生一日所用者,全是此真阳;一身之动作行为,皆是此真之作用。迨至愈用愈少,而人身变为纯阴之体矣;此真阳为乾金,为天赋之性。后天色身,难以立命而全性;至十六岁破体之后,到六十四岁,而真阳剥尽矣。外间后天之气,由人身空窍进入吾身,留恋先天之炁,保存真阳而得生;及至日用日减,用尽真阳而死矣。我辈身上真阳已亏,而尚未尽,多少因人而别。其亏者须补足之,其陷入于下者,须提之上升,所谓取坎填离,即提上之意也。此中有两层工夫:一即采取,我辈已用去而不足,欲有以补之,必须采取虚空中之真阳,以补我真阳,使再返还童体,此其一也;一为提升,将陷入坎中之真阳,取出提上,返之于离,此其二也。唯下陷之阳,深不可见;必须虚空中之真阳,感到身上,冲动命门之真阳,互相策应,方交感而上升。若尽藉身上之阳气,无能为力,不易提升也,故须内外双修。若尽修内或修外,皆不易有成也。命门之真阳提升,颠倒也;采取虚空中之真阳,亦颠倒也。筑基采取,为后天中之先天;因我辈为后天之身体,已不完全,而由此提出,所以为后天中之先天,至大周天,则为先天中之先天矣。其实本是相同,因人身之不同,而有分别。第一步在还虚,虚极静笃,真阳到身而采取之。夫在虚空中,纯为先天,感到身上而觉,或觉阳举,或觉酥麻,既感到身,是为后天;采取之后,先天变为后天矣。真阳生虚空中,为圆佗佗,赤倮倮之物,感到身上,合而为一,所以为后天。就相对说,则变为后天;就本体说,则为先天,所谓“先天变后天”,即此理也。盖虚空中真阳,为父母未生以前所感来者,是为先天祖炁;迨真阳感到而精至,父母之精血包之,因成胞胎。此先天祖炁,即是元始祖性;现在虚空中所生者,仍为此物,今则采取此物以立命,而非性。父母未生以前为性,现今因此立命,性命二者,同为一物,不过名字之不同而已。
  先天受胎之时,性命不分,以无色身之故;现在已有色身,方谓之曰“命”。陆仙潜虚曰:“了性关于命地,了命关于性地。”先天之时,一物也,从后天破体之身而说,藉采取以补还童体,因而立命,其实性命仍为一物。因此谓之曰颠倒,方是实际上之颠倒。命颠倒即性,性颠倒即命;居于天谷者性,居于应谷、灵谷者为命,性命一也。书中常言“颠倒”二字,人生到无心之时,即先天立命,而即以之修性。混沌杳冥之中,见性即见命,所以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见《易·说卦》)性命本为一物,故曰“以至于命”也。性命即一颠一倒,就性上说,为“先天而天弗违”,先天之炁生天,天既为此物所生,故曰天弗能违;就命上说,为“后天而奉天时”,既有天以后,此炁留在虚中,因时而生万物,故曰而奉天时,所谓“天弗违”、“奉天时”,皆此虚空中太极之一炁。先天后天,互相颠倒,万物因之而生,生万物即后天,本体为先天,二者一也。天地万物皆为此炁所包,而不能有所见闻,故曰“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吕祖曰:“大之包罗宇宙,小之藏于芥子之中。”职是故耳。人身性命,即为一物,所以道书曰:“性由命立,命以性成。”吾人未生以前,无所谓性也;既有色身,方知此物有命方有性,故曰“性由命立”;而吾人之命,因受胎时,禀受真阳而成,故曰“命以性成”。此两物实一体而不能分,所以修性内自有命,修命内自有性也。
  最上一乘先天大道,修学之工夫,全在虚极静笃,全系自然而然。所谓虚极静笃,全在混沌;能到混沌之一境,即能返乎先天;其关键以能否还虚为准,能还虚自能混沌也。先天一炁,能否感到身上,以能否做到虚极静笃为前提。既能虚极静笃,方能感到身上而阳生;阳既生矣,若仍能虚极静笃而不转动,方能保留阳气在身上而不失;否则命不能立,而性亦无矣。故修学先天大道,必以虚极静笃为依归,心须虚而身须静。时时能虚,则先天一炁之真阳,时时能生;时时能静,先天真阳时时能生而到身。故修道者第一步在身心两静,自然神觉方能生真阳,能采取之,而保守勿失。不然,则不着身,即着心,虽生阳,亦不能采取;即能采取,亦转瞬遗失,而不能守。此中盖有水源清浊之问题在焉;必其虚极静笃,水源方清,不然则浊矣。清者方真,浊者为假,虚空中真阳到身,感动命门,而阳物举,此清者也;心中有相,而阳物举,此浊者也。生阳时本为清者,倘或心生恐慌,或手忙脚乱,则清即变浊,因一有心相,举念即变浊故也;既浊则不可用,而不能采取矣。倘不细别,而采取此浊者,则立竿见影,必生脑痛、心烦、眼赤等疾痛,因真阳已化相火,相火上炎,故有此病;若身心两静,安安闲闲,而采得真阳,则水源既清,身体轻安,心神恬适,此其不同也。盖水火本为一物,水中有火,火中有水,身心清静,而将清者采得,则所得者为水中金;不然而采得浊者,则为相火,毫厘之差,失将千里,故须用自然神觉,身心自能两静而不动;否则身心相离,而着相矣。吾人初觉时,水本清也,觉而转瞬化为后天,水源即浊矣。丹经中所谓“药老而不可用”,即此是也。既神气相抱而觉矣,何以觉后即行离开,而生变化?则全在平日炼心工夫熟与不熟,念不能止,即偶能神气相抱,一觉而念即起,即由清而变浊矣,此中盖有工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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